三伏第一天,气温格外的高,俨然一个巨大的蒸笼,每当多呼吸一口空气都是一种奢侈,就像鱼缸里的鱼浮在水面尽可能多的吸取仅有的氧气延续最后仅存的活命机会。
接近正午,马路上几乎看不到人,实在是太热了,要是没有非办不可的事情谁会大中午冒着被晒死的风险到处溜达。
美丽左手撑着红色的太阳伞右手紧紧攥着自己的简历,这是刚刚在上周面试的公司要回来的,简历到没什么可身份证和毕业证的复印件却不能不要回来虽然自己没什么用,就好比穿着衣服串门儿,在别人家里被脱光光,总得把衣服要回来。捏在手里皱皱巴巴的美丽都没能发现,细高跟鞋的鞋跟蹋在油漆马路上立刻凹进去。
又没成功,已经不记得是第多少次面试,俗语说“失败是成功之母”,可失败了成功未必就在下头接着你。
已经毕业一年又一个月了,又是一年毕业时,一批批的大学毕业生,永无止境,一直这样下去恐怕到胡子耷拉地的时候都不见得找到工作,中国就是人多,工作没有着落,对于未来更别提什么明确的规划。
美丽垂头丧气,一年来经历过太多次的拒绝,让原本就不多的信心已经随着晨雾去了。剩下的只有恐惧,深深地恐惧。
“啊……”刚一拐弯脚下被东西绊住,身子收不住在惯性指使下来了个狗啃屎,像个青蛙般四脚拉差趴到碎石铺的小道上。
原本身子就重,这一跤就摔得比美丽的为人还实惠,整个身子能着地的都挨到石头尖上,好像这样才够本。全身上下被略带尖角的小石子硌的钻心的疼,瞬间都涌向心来,好一阵恶心。
在地上趴了足有十分钟,就干呕了十分钟,脸朝下眼前一阵黑一阵白,脑袋嗡嗡做响好像有一百只苍蝇钻到脑壳里。
翻身,做起来。长出一口气。算是活过来了。
张开的嘴瞬间凝固,形成一个o型,就像出水后将死的鱼张大的嘴巴。
脚下,一个老人,横躺。纹丝不动,犹如睡梦中。也许死了——不会,美丽不准自己有那么邪恶的想法。
身上奇迹般不疼了,像个肉球一般轱辘滚起来拔腿就跑,自己都惊叹竟然身手这么敏捷。跑出去十米靠在红砖墙上大口喘气,“那人,不会死了吧?要是没人发现他耽误了怎么办?回去?不行,我说不清楚,不回去,不行,我不能就这么走了!”美丽此时分裂成两个人,举棋不定。得手里空空荡荡,两手空空,得,别矛盾了回去吧,身份证什么的都丢在那儿,一样都没拿。急转会身一路小跑。
老人还躺在那儿,没有移动过的痕迹。脸朝下看不清样子,一定不会是撞得——没有血。丁丁神,扩张肺部,让空气积聚,美丽需要勇气。
医院里,郝美丽抑制不住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由不得自己,恐惧感更深了一层。住院的押金已经交过了,身份证恰如其分的用到了,真是没白要回来。
此刻正是没人理的时候,郝美丽在长长的走廊里从这头走到那一头,如此反复。
“你是病人家属吗?”一个小护士正站在眼前一脸平静,一脸严肃。
去交住院押金,联系方式填上,护士把美丽指使的团团转。
“你先回去吧,明天再来。”不等美丽回过神来,小护士一溜烟走了。
“明天!明天!”美丽心里犯嘀咕,“我还没工作,医疗费的多少?我妈不会得把我拍死,也不是我撞晕的啊,要死了,为什么要我明天再来?要是我没钱不会把我弄进警察局吧……”美丽脑袋里乱做一锅粥,越想越害怕。
“明天早上九点,我们酒店,四楼,面试。”美丽另一条腿还在门外,惜颜迫不及待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美丽,脸上乐的都出了鱼尾纹。
“怎么了?小同志,情绪不高!”惜颜看美丽一副带死不拉活的模样。
“你有病啊你,你还送医院,就你!,好,我看你明天怎么办,笨啊!”惜颜狠狠的用食指戳美丽的头。
“告诉你,明天九点一定得去面试,知道我为你操了多少心,不争气的家伙。”
夜,竟然如此漫长,美丽失眠了,头一回。满天繁星点点,从来没有认真看过,夜是如此的美丽。
天刚蒙蒙亮,美丽抨了把水算是洗过脸,至少更清醒了。
医院里,人声未起,美丽在病房外杵了许久,鼓不起勇气进去。
人力资源部,对于郝美丽而言是个即熟悉又陌生的的地方,每次去一家公司面试时通知的人都像是约好了,“您好,我是XX人力资源部……”,可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只闻楼梯响。无缘真的见到,神秘的部门。
四楼的最深处,头一回,真的进了人力资源部。
人真多啊,原本就不小的地方因为挤进了太多的人,显得屋子里相当急促。都是今天来面试的,女人堆里零星几个个子并不太高的男人被一群花枝招展的女人们包裹进角落,屋子里充斥着胭脂的香气。
美丽费了好大的气力,突破一群高个美女的封锁线找的一个负责面试的美女,总算是知道什么时候正式开始面试,一面用纸巾擦汗,一面为自己接下来的命运担心,太出乎预料了,想不到居然这么多人没有工作,就是个接线员都要挤破城门了。
美丽坐在角落的椅子上,尽量收缩身体不让自己显得过于庞大,在一群瘦子里自己相当另类。女人占据了绝对优势,三个女人一台戏,这许多许多的女人就只能是菜市场了。美丽,现在的心好似油烹,听着杂乱的噪音,头疼的要炸开,心里不断翻腾,努力再努力,抑制住想要臭骂她们的冲动,不知道接下来等着自己的会是什么结局。
心里的厌恶藏不住,跑到脸上,临近的人接收到又以最快的速度反馈回来,美丽觉得一个冰冷的眼神正盯着自己,冷的好似北极的冰川,冰冻千年,美丽不尽打了个冷战,急忙扭头。正迎上厌恶的视线,原本相安无事的脸因为皱鼻子怒嘴巴的弄得粉在空中是处飘散。
美丽不敢在看下去,赶忙,埋下头,攥着手里的简历,紧紧的,用两只眼睛专注的盯着自己的脚尖。尽量放空脑子什么都不想。万幸等的时间并不长久。
这就是人力经理,常听惜颜念叨着他们酒店有三大迷死人的帅哥,人力经理——丁峰,总经理——郝乐乐,还有就是客房部经理——王宏俊。以前只闻其名今天看见虽不至于迷死个人但至少一见倾心。还有个传闻,在这三大帅哥里有一个就是酒店的接班人,具体是谁据说没人有确切消息。
“放松点,别紧张,先来自我介绍一下吧”丁峰嘴角挂着笑,语气里都是和蔼。
“我……我……”太紧张了,反而说不出。
“别紧张,随便说几句就行,比如你喜欢什么,对自己的评价,让我听听你的声音就行,我没那个本事不能从长相上推断出来,要是有连带性我觉得你的声音一定非常好听。”
接下来,一片寂静,能听的见两颗心有节奏的扑通扑通跳动的声音。
出了办公室,揪着的心突然松开了,好比旱了几个月就是不下雨虽然用尽了各种努力就是一滴雨也不下,当你已经彻底放弃的时候却突然间暴雨倾盆。
“看来又无望了,该死的惜颜,非说什么一定能行,回去再和你算账”美丽一转念,医院还没去,心软软的,连带连腿都没了力气。
那个才是关键吧,医院,美丽现在最讨厌的地方,真想去第八号当铺里当点什么让医院消失,暂定味觉,没了味觉吃嘛嘛不香,肥肉一定能少。
腿却机械的向前迈进,身子还停留在原来的地方,形成一个奇怪的弓形,脚下每迈出一步,就离无法控制的下一秒更近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