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见皇上和皇后均已离去,这才卯着胆子拽起怡妃,只见她疯言疯语、挥拳踢腿的,满是悲凉的嚎叫。
我心下一酸,便示意灵素离去,灵素一边扶着我一边轻声道,“小姐心慈人善,可千万别为这些个事儿伤心伤神,这可是从古至今宫里头最最平常的了。”
我不禁惨然一笑,就连灵素也明白这个道理,我又怎能不明白?
“灵素,你说说看皇上是怎么样的人?”
灵素的脚步微微一滞,张眼望了圈四周,“小姐…”
“无碍,说吧,我知晓你们丫头奴才们私下谈的不少。”
“奴婢也只是听他们偶尔谈过,说皇上纵酒于色、夜夜笙歌,而朝堂上的事儿却也一半一半的大都交与咱老爷、大少爷和沈阁老,”她忽然凑近我耳边,悄声道,“民间流传说其实皇帝并非先皇的子嗣,而是孝慈太后与当时摄政王承德王爷所出……”
闻言,我后脑勺的几根神经生生抽了几下,疼得我直“咝咝”吸了几口寒气,事情比我想象中的要繁杂得许多啊……
正在这时,瓦惜跟紫伶远远的迎了上来,满脸的困意和担忧。
进了屋子,满面的柔和暖气扑面而来,瓦惜急忙给我寻来暖炉,手一触及炉子才发现自个儿的手脚竟冷的跟冰块似的,浑身也在忍不住打颤。
“你们也累极了,下去休息吧。”我挥了挥手往内室走去。
瓦惜和紫伶微微作礼便也掩门而去了,灵素掌着灯跟在我身后。
我在床上拥好被子,见灵素要出去,道,“今晚你跟我暖暖脚吧!”
“小姐……”
“快点!”我轻斥道。
见我如此,她也不再坚持,脱了鞋慢慢钻进被我,浑身却冻得跟冰块一般,唉,傻丫头!
忽然脚头一紧传来丝丝暖意,我心头突地一跳,忙想踢开腿,“灵素!”
她居然将我冰冷的双脚抱在怀里!
“小姐,别动,这让奴婢想起那时候在西北,奴婢也是这么帮小姐捂脚的,再冷的冬日只要奴婢一抱小姐的脚,小姐马上就能乖乖入睡……”
她的语气柔和,好似极为开心的回忆着往事,殊不知我心里深深的愧疚着,我不是敏若黎,我只是来自未来的陌生人而已……
我悄悄将怀里的暖炉挪到她的脚边,哑声道,“灵素,你可曾怨我?若是还在西北只怕日子要比现在惬意得许多……”
“奴婢并无怨言,只是心疼小姐……”
整夜无眠,翌日我望着镜子中的自己,精巧的五官,稚嫩的脸上却苍白如纸,细细的涂了些胭脂才好看了些。
瓦惜缩着脖子从外头进了屋子,小脸冻得通红,一双手恨不得伸进炉子里头取暖。
“仔细手上忽寒忽暖的生了疮疾!”我笑骂道。
“不怕不怕,瓦惜人小皮厚,”说着咧开了嘴,露出如贝的细牙。
“对了,今日一大早怎么就没见灵素跟紫伶呢?”
“过两日便是祭天之礼,御膳房和其他些个地方都忙得人进人出,可能耽搁了罢!”瓦惜甩甩烘热的手,往炉子里又添了片香。
“祭天?怎么个祭法?”据我所知祭天之说在清朝便宣告结束了,是古人极度愚昧无知的产物。
“每年都会有一次,那日后宫所有的妃嫔、阿哥格格们以及朝堂之上的文武百官通通都会出席,由皇上在最高的祭祀台上礼拜,与神对话,以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平日在自个儿屋子里头清心寡欲,忽然间一眼下去人山人海,有一种让我极度想晕眩的感觉。
偌大的大理石广场上,左边是深蓝和深灰朝服相间的文武百官、皇亲国戚,而右边是由皇后带领的后宫妃嫔和阿哥格格们,中间犹如楚河汉界般泾渭分明,全是清一色的白色汉白玉大理石铺砌而成,这便是天子之道,唯有陌夜泺一人方可由此通行,直达皇宫最高之处——祭灵塔。
翔鹰图纹的旗帜迎着寒风飒飒作响。
我瑟着身子悄悄的躲在人后,大气都不敢出,本便是无关之事,若不是不想太锋芒毕露,我倒是宁愿在屋子里捂着被子歇着。
正出神间,只听“唰唰”声,满广场的人纷纷跪倒,如雷般的欢呼紧接而来,“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我头埋得低低的,恨不得跟地面相贴,如此的气势,如此的排场,竟让我的内心发出一种莫名的激动,一颗心恨不得要跳出嗓子口。
偷偷侧过头,周围是黑压压的一片,只见陌夜泺身着大襟右袵的明黄色缂丝云龙纹朝服,金线而纹的五爪金龙攀着祥云直冲云霄,发丝被精细的束至脑后,高耸的皇冠契合的贴在他的额顶,东珠宝石的左右结佩在腰两侧随着步子而晃动,后面是一大群奴才丫头踩着小碎步惶然惶恐的紧跟着。
他眸子漠然的望着前方,眉宇间浓浓的肃然,镇定得有些不可思议,英姿勃发、气宇轩昂,跟灵素口中以及我以前看到的那个声色犬马的陌夜泺判若两人。
他越来越近,甚至就连空气中都弥漫了若有若无的龙涎香。
我的头越来越低,感觉都快脑溢血了,忽然,一阵轻促的脚步声骤停,一双纹绣着翔鹰图的明黄鹿皮靴在我的眼下停留。
心顿时仿佛瞬间停止了跳动,脑子里一片混沌。
只觉手臂猛然一紧,生生的扯着疼,惊恐的抬起头,正好对上陌夜泺漆黑如夜的眸子,小小的身子被他轻而易举的拉起。
“不……”我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倒流,麻木的脚动不了一丝一毫,“你想做什么!”我压低了声音问道。
不……这家伙是不是疯掉了,他究竟想做什么!
“朕要爱妾陪朕祭天!”字字珠玑,并不像是开玩笑而已。
“你疯了!”我想扯开被他束缚的胳膊,却无奈动弹不了半分,“抱歉,我没有兴趣陪你一起疯!”
他如琥珀般的眸子闪过一丝狡黠和邪魅,“那若是拿流岚宫的人的性命来交换,不知晓朕的爱妾可有兴趣!”
“你!”我恨的咬牙切齿,狠狠的瞪着他,亏得我刚刚还对他有一丝的好感和崇敬,真是瞎了眼了我!
“如何?”
明显,我已经对他妥协了,他很是聪明的抓到了我的要害。
他满意的给了我一个赞赏的笑容,薄凉的唇淡淡划过我的脸颊,他作势将手搭在我的手腕上,其实是我脚下无力,大多是他在拉着我前行。
沿着面前的台阶拾级而上,每一步都犹如千斤重一般,后背凉意阵阵,我感觉有千万双复杂的眼神望着我,疑惑、愤恨、嫉妒、艳羡……
说我即将有取代东宫娘娘趋势的谣言只怕也越演越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