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天刚蒙蒙亮,星月宫内宫的宫门处便有人求见,守门人看清来人大吃一惊,再看到她怀里抱着的婴孩更是惊得下巴都要掉到地上,他结结巴巴道:“湖姬……湖姬少主,老祖宗说您回来直接去见他就好。”
名唤湖姬的女子抱着婴孩的手不自觉紧了紧,略一犹豫,紧抿着唇快步走进内宫的阁楼。湖姬一进去便直直跪下,然后一言不发。老祖宗的书房光线暗淡,他的脸埋在阴影里,神色莫辨。湖姬却知道他的目光一直锁在自己身上,莫大的压力另她快要喘不过气来。
老祖宗看向面前的女子,眉眼浓艳,仪态华贵,一身凄楚之色掩盖不住。视线移到她怀里的婴孩时,老祖宗的心狠狠一颤,几乎就要从椅子上跳起来,死死抓着扶手才勉强镇定下来。半响,他才平复了擂鼓般的心跳。
老祖宗淡道:“湖姬,你三年未归,现在回来是要继承宫主之位吗?”
湖姬面色一白,咬咬牙才坚定道:“承蒙老祖宗厚爱,湖姬却无颜受此大恩。湖姬在外做下糊涂事,生下这孽障,今天特向老祖宗认罪,湖姬自请脱离师门,以保星月宫万年清誉。”
话间刚落,湖姬猛地抬头,心惊老祖宗不知何时已到她面前。面前老者一头白发随意披散,长眉美髯,慈祥温和的老眼深处却时有精光乍闪,身形清矍,一身白袍似鹤临风。他伸手接过湖姬怀里的婴孩低头逗弄,老脸上全是慈爱神色,就像寻常人家的爷爷见到初生的孙儿,这充满天伦之乐的情形却看得湖姬后脊发凉。孩子咯咯的笑声萦绕于室,老祖宗的笑容俞发灿烂,“这孩子,我看着可爱的紧,一会儿我亲自卜卦给她取个名字。”
湖姬闻言,伏地重重磕头,“父不详的孽障不配老祖宗亲自卜卦赐名。”她声音抖地厉害,边说边不停磕头,地面很快一片殷红。她比任何人都知道卜卦赐名意味着什么,越想越心惊,不知道为何这孩子能引起老祖宗的注意。
老祖宗却不以为意,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拿出两片墨色小角,随手一掷,略一沉吟,抚抚胡须,道:“这孩子,就叫灵玉吧,灵秀逼人,玉致可爱,是个好名字。”
湖姬一听,本就失血过多,这会儿更是差点晕过去,她一把抱住老祖宗的腿,声音尖利,凄然道:“老祖宗,使不得,使不得呀……”
话未说话,老祖宗一拂衣袖,抽身退开,湖姬一手抓空跌倒在地,却仍含泪死死盯着老祖宗,绝望悲拗,双眼赤红几乎能滴出血来。老祖宗面色一寒,弹弹手指,一颗药丸便飞入她口中,药丸入口即化,想要吐出来已是不可能了。湖姬面如死灰,身子像破布一样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老祖宗满意一笑,声音温和,一字一字却如千斤大石敲打湖姬的心,“星月宫弟子湖姬听令,鉴于你是我星月宫年轻一辈中资质最好之人。入门后为我星月宫立下汗马功劳,虽私自生女犯下大错,但功大于过,特赐大元丹,助你功力更晋一级。即日起,任外宫宫主一职,将功补过。为不至我星月宫蒙羞,灵玉由内宫四大护法亲自教养,封为圣女,对外先行隐瞒。至于你,一月可有一次机会探望灵玉。”
湖姬浑身冷汗,整个人像是刚刚从水里捞出来,她茫然地盯着老祖宗,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她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本来不是要脱离师门带孩子远走高飞吗?可是为何她还是要当宫主,而那孩子居然还被封为圣女?星月宫除了老祖宗外,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圣女,居然是一个刚刚出生不久的婴孩?老祖宗安的什么心?
老祖宗也不说话,只是看着湖姬笑得愈发温和,眼底却没有笑意,眸光若有似无飘向怀里的孩子,湖姬看懂他眼里的威胁意味,心下彻底绝望,惨然一笑,终于还是接过宫主令,起身再没看孩子一眼,踉跄出了内阁。
星月宫有外宫内宫之分,外宫以宫主和八大长老为首,带领数万弟子负责全部事务。内宫除却守门的两个人,只有老祖宗和四大护法,专心修炼不理俗务。平时就连外宫宫主和长老都需得到允许才可求见这五人,其他弟子更是连见一面的机会都没有。
这个时代崇尚武力,强者为尊。幻师,剑师,药师是最常见的三种职业。幻师,剑师按其强弱依次分为地阶,灵阶,天阶,每阶又分为九级。内宫老祖宗和四大护法均是天阶之境。整个神圣大陆到达天阶的高手不足百人,天阶巅峰更是稀少,只寥寥三人,而老祖宗便是其中之一。再加上星月宫外宫弟子整体实力强悍。星月宫和玄天门,神圣学院并称为神圣大陆三大圣地,是这片大陆最神秘强大的存在。
湖姬接任宫主后,将事务打理地井井有条,而她本人年纪轻轻已是灵阶巅峰,突破天阶的希望很大,所以颇得外宫上下敬重。灵玉的存在除却内阁诸人和湖姬无一人得知。每月一次的探望,湖姬却并没有想像中的欢喜,好像那日急切绝望的母亲并不是她。偶尔来看一眼,也只是淡淡的,另人费解。
当日,老祖宗将灵玉交给四大护法时,脾气暴躁的二护法最先急得跳脚,嚷嚷道:“居然叫我们四个来伺候个奶娃娃?不干不干,老子不干!”
灵玉被四护法抱在怀里,听到这话,一双小肉手颤颤伸向二护法,粉嘟嘟的小脸上居然摆出似委屈似讨好的笑容。二护法一看,顿时呆了,这还是刚出生的孩子吗?居然有这么灵智的表情。旁边的大护法见状,万年不变的棺材脸上也现出一丝柔意。那婴孩见二护法只顾发呆,居然不来抱自己,小嘴一扁,委屈更甚,包了一包泪要哭不哭的将二护法望着。直将看官看的心啊肝啊绞到一处疼,直骂二护法不是人。旁边三护法一脚踹开二护法将那小婴孩抱在怀里,心肝肉的叫着。
四护法作为四大护法中唯一的女性,本就对粉团团般漂亮可爱的婴孩没有抵抗力,刚才那一幕更是刺激地她母性大发,四护法对着抢人的三护法吼道:“你个死娘娘腔,把孩子还我!”边叫边冲过去抢夺三护法怀里的灵玉。
这时却有一双手比她更快,只见刚才还满腹牢骚的二护法,一把将小婴孩搂在怀里,满面讨好的将一块玉佩放到小婴孩手中。其余三人瞬间石化,那可是二护法家传能避巫蛊的凤血玉佩呀,现在说给就给了。
三护法最先反应过来,翘着兰花指,指着二护法骂道:“死暴龙,你真狡猾,刚才也不知道是谁说不要抱小玉儿的。”边说边在身上摸摸索索,摸出一个大玉葫芦,宝贝兮兮地放到小婴孩怀里,将脸凑过去,柔声道,“小玉儿乖,这里有你师父我这几年练的上好丹药,全送你了,喜欢不?”那小婴孩立马咯咯冲三护法笑起来,三护法的心里那叫一个甜蜜蜜。
四护法立马不依了,“娘娘腔,你可真不要脸,送几粒破药就想收小玉儿为徒了?我送小玉儿我的九灵鞭,小玉儿是我的宝贝徒弟,你们谁也抢不走!”小婴孩怀中顿时又多了一柄红艳艳的鞭子,鞭子四周灵力波动,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只余下大护法炭黑着一张脸,心里郁卒不已,眼见其他三人围着小玉儿培养感情,他却没随身准备什么贵重的见面礼。一时抓耳挠腮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万年不破的棺材脸今天的表情格外丰富精彩。突然他脑中灵光一闪,起身回屋拿了些东西,便“嗖”的一下飞的没影了。
随后几日,大护法不知所踪,二、三、四护法日日展开夺宠大战。某天下午,二护法不知从哪弄来个布老虎逗的小玉儿龙心大悦,抱着布老虎咯咯笑个不停。四护法心里颇酸,刚要发作,三护法在边上翘起小指抚着小玉儿白玉似的胖脸,凉凉地来了一句:“你可是个女人,小玉儿看你这么粗暴狰狞,长大要跟你一样是个母夜叉怎么办?”四护法立马将自己扭曲边缘的表情硬扯成柔情似水状,对着小玉儿笑的温良谦恭,手中动作却不停,一把把飞刀、毒针毫不含糊的朝三护法招呼。心里不停暗暗提示自己,老娘要温柔,老娘要秀外慧中。小玉儿看着四护法变脸的神功,水灵灵的大眼睛一翻,似是嫌弃四护法的装模作样。那小模样又惹得众人又是惊叹又是喜爱。
三护法最爱美,立誓要把小玉儿打扮成最漂亮的姑娘,手中不停,下针如飞,缝起衣裳来。那绣功居然比神圣大陆第一绣娘水三娘还要好上三分。三人围在一处给小玉儿换上,三护法得意得鼻子都要翘到天上去。这时,几日不见影子的大护法远远地飞了回来,一脸喜色。
大护法从手中翻出一个小荷包,又从小荷包里变戏法似的取出一件又一件半旧的小孩衣服,还有各种小孩子的玩具吃食,最后居然还取出一个小木桶,呼拉拉变出小山般一大堆东西后,才对着早已目瞪口呆的几人淡定道:“我听人说,刚出生的小孩要穿些旧的才好。”长臂一伸抱过小玉儿便自顾自的给她换那半旧的衣服。
三护法看他笨手笨脚,回神上前帮忙,却仍心有余悸地看着那小荷包,有些艰难道:“那荷包不会是乾坤袋吧。”
这时二护法、四护法也反应过来,忙跳上前研究,二护法又一次发挥了他炸药一般一点就着的本性,哇哇大叫道:“真的是乾坤袋,大护法,你居然把天地至宝乾坤袋弄到手了?”
四护法也好不到哪里去,指着那小木桶,颤颤微微道:“还有这个,一个月才凝聚一滴的天池凝露。你居然弄了这么多回来,你…你这几日是去抢劫了?”
原来大护法那日见那三人一出手就是能避巫蛊的凤血玉佩,一大葫芦的上好丹药,还有天下神兵排名前十的九灵鞭,而他手里实在没什么拿的出手的宝物。便拿了这百年来的积蓄,去了神圣大陆最大的拍卖场竺日阁半商量半威胁得将人家的镇阁之宝强“买”下来。虽然竺日阁高手如云,大护法却算的上位列这片大陆前十的高手,就算未亮明星月宫大护法这个身份,“买”他们一件东西都算是相当客气了,就是直接抢来他们也是没话可说的。这个强者为尊的世界,拳头大才是硬道理。镇日里牛气冲天的竺日阁只能吃个哑巴亏,心里流着血,面上还得堆着笑送走了大护法这尊佛。随后,大护法又去了趟天池,天池药君和三护法颇有些交情,取几滴天池凝露倒也不算什么难事,奈何这大护法完全是派野兽作风,一取就是几百滴,愣是将个小木桶装满才罢休。那可是几十年才能凝聚出来的量,被大护法摘白菜一般拿走了。天池药君气地几欲吐血。听闻这居然是给一个小婴儿用的,更是将那还未见过面的小魔头骂了个千万遍,连带着三护法也打了好几个大喷嚏。
就这样,灵玉小魔头一出生不久,便成了这世上最富有的婴儿,凤血玉佩,上品丹药,九灵鞭,再加上乾坤袋。还有这世上四个巅峰强者的亲自教养和宠爱。她窝在大护法怀里,小小的脸像蔷薇绽放,一脸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