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似乎有人用低哑的声音急切呼唤,“小玉,小玉……”
双耳仍在轰鸣,她听不真切,却知道自己死不了了,终于撑不住晕死过去。
沉莲匆匆赶到时,就见灵玉周围十里全都变成了冰的世界。浑身血染的少女像断了线的提线木偶,他顾不得刺骨的寒凉,冲过去一把抱住了她。只见她七窍出血,身上似有千疮百孔,从衣摆依稀可见血衣原本的月白色。惨白的脸混着两行血泪,像带着毒刺的鞭子一鞭鞭狠狠抽痛他的心。
沉莲怕触及她的伤口,小心翼翼地抱起她,看了眼依然在冰雕里的红黑二老,刻骨恨意将寒星般的眸子染得血红。苍龙戟划破夜色,冰雕瞬间破碎,连带着红黑二老的身体也碎成数块,就这样,叱咤风云几百年的两位绝世高手于今夜陨落。
于府灵玉的房间里,一大堆药师战战兢兢地围在床边,来来回回只得一个结论——于公子全身经脉尽断,就算勉强捡回一条命,以后也只能是个废人。
蓝月顾不得皇太女的威仪,哭得好不伤心,“求求各位一定要救救她,无论如何求求你们……”
众人面有难色,一直默不作声的韵宁突然挥剑将十几名药师砍菜瓜一样全砍了。他爆燥大吼,“废物,全是废物,我这就去天池接应离姑娘过来。”
“不用去了,天池那么远,等你把她接过来猴子可就死定了。”凤遥的声音远远传来,焦急惶恐掩饰不住。门被大力撞开,一身红衣的凤遥满是风尘之色,后面跟着哭哭啼啼的囚牛。
凤遥一把扯住想要扑过去的囚牛,怒道:“你主人现在可满身是伤。”转身来到书案前,提笔刷刷写就一张药方,交与沉痛绝望正在使劲揪扯自己头发的韵宁,“速去照这个方子将药抓来。春华去烧水,要不停的烧。其他人都去外面守着,蓝月留下。”说完抬手将哭得毛脸湿透的四喜一把扔给了囚牛。
囚牛红着眼睛最后不舍地看了一眼灵玉转身出了房门同众人一道守在院子里保护主人的安危。蓝月哭地上气不接下气,听得凤遥愈发心烦,他紧锁眉头,不耐道:“赶紧给她清洗下伤口,我是男人,你不会指望我来吧。”
蓝月立马忙活起来,血衣粘着伤口,除下时床上的人虽然仍昏迷不醒,苍白的脸却皱成一团,大滴大滴的汗从额头冒出。蓝月想嚎啕大哭,却看到凤遥正一动不动地站在床边,目光看向灵玉肩头透风的血洞,前臂焦黑的皮肉,腰上绽开的剑痕,腿上森森可见的白骨,最后停在她因为精神高度紧张,强自镇定时而咬破的唇上。他面无表情,凤眸幽邃沉暗似一团漩涡,看不出情绪却无端让人觉得害怕。没有人看到他隐在衣袖下的拳头正在微微颤抖。
蓝月小心又有些期待,“凤少主,玉儿还有救吗?”
凤遥深深吸了口气,玉白手指搭向灵玉的脉搏,半晌,紧锁的眉头终于展开,“她之前吃过一粒回天丹,又护住了心脉,性命无碣。只是我得花些功夫替她续接经脉,不然以后就真的是废人一个了。”
蓝月听凤遥这样说,知道灵玉有救了,顿时又哭又笑。这时,韵宁匆匆从外面回来,提了一大包药草,春华也早已将一个大池子装满热水。凤遥屏退众人,将药草悉数扔进池子里,又让灵玉在热气氤氲的池子里泡着。
他打开门,对着严阵以待的囚牛命令道:“你守好门口,不管是谁都不可以进来。擅闯者,一律杀无赦。”
囚牛平时虽然顶讨厌凤遥,但是如今知道他是唯一能救灵玉的人,自然对他言听计从,擦擦鼻涕眼泪,满面肃然地双手抱胸立于门口。
凤遥又见沉莲站于最高的大树上警惕地四处张望,韵宁,翩翩,迟迟也都抱剑在附近徘徊,略略放了心,对着晁晚云和蓝月道:“速速调来一万蓝家军,将于府护地一只苍蝇也飞不进来。”言罢转身关了房门。
凤遥脱去上衣,坐在了灵玉背后,他拿出一把金针,将灵气运行全身一遍后,九九八十一根金针齐齐刺进灵玉周身大穴,继而缓缓游走。凤遥凝神屏息,双手不断涌出灵力催动金针。灵玉经脉尽毁,唯有用“通天针法”才能替她将断了的经脉续上。
这“通天针法”是以灵力推动金针同时打通伤者全身穴位连续运行七天七夜,其中不乏一些死穴,力气稍有偏差或者灵力不足都会功亏一篑,伤者当场死亡,施针者也会遭到这套逆天针法的反噬而经脉尽毁,严重者甚至会有生命之忧。整个过程中更是容不得旁人一丝一毫的打扰,心神稍乱都会两相俱伤。
凤遥曾经答应过师父无论如何都不会使出这套救人三分同时却伤己七分的“通天针法”,只是学了好玩师父才教给了他。他也以为自己这一辈子也没机会施针救人,没想到遇到了这只麻烦不断的猴子后,一切都脱离了他的掌控。
第七天傍晚,满满一瓶补灵丹被凤遥吃完后,他面色居然比重伤的灵玉还要白上三分,他用尽最后一丝灵力将水池子的水加热,缓缓收了针,喉间涌上一股腥甜被他强自压下。雾气缭绕中,与他面对面坐着的少女眉如远山青黛,面若清莲照水。凤遥垂下眼皮,伸手搭上她的脉搏,虚弱地扯出一个笑。
这时,灵玉幽幽转醒,看到对面上身赤裸的凤遥,听不出情绪地叹了口气,“又是你救了我。”
凤遥一改往日总是对她冷嘲热讽,只问她,“可有哪里不舒服?”他第一次用这个针法,并没有十成十的把握。
灵玉摇摇头,刚想说些什么,却是双眼一黑,向凤遥倒了过来。凤遥大惊,确保她只是元气大伤太过虚弱而昏迷,才大大松了口气。
如今灵玉正半靠在他的胸膛,十一岁的少年因为长年修炼虽瘦却并非瘦弱,两个人赤裸的肌肤相触,凤遥只感觉幽香满怀,二人相触的地方犹如覆着一层最为光滑的锦缎,点点滴滴全是温柔缱绻的触感;又似燃烧起灼热却让人无端想要靠近的火焰,他化身为飞蛾,只想近一些再近一些。
小小的少年,第一次从心底升起一种前所未有的异样的情感。
凤遥伸出手想要将她从池子里抱出来,却发现自己一丝力气也使不出来。他费力地披上处袍,对着门外的囚牛道:“小黄,叫春华蓝月进来。”
囚牛听到凤遥话语里浓浓地疲惫,漂亮的小脸一脸凝重,赶紧叫了春华蓝月。凤遥看着她二人将灵玉安置好,又嘱咐了众人几句,再也撑不住就去了西面的停风苑闭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