翼扬小心翼翼地观察心易的表情变化,对她接下来会有什么反应完全没有底,而让他更担心的是……
“心……心儿……”他轻轻唤她,想去扶她,“你不要……”
心易一手撑在桌子上,一手缓缓推开翼扬的手,冷吸一口气,梗塞的喉咙里装满了无尽哀怨,“我明白了……明白了……呵呵,这盘棋下了百年之久,到头来只见棋子,不见下棋者,没有围观群众……却有满堂嘲讽!”
“心儿,你别这样……都过去了,这些事都不重要了,”翼扬十分痛心,生于家族后代,你没得选,在明争暗斗,风谲云诡的漩涡中,只有随波逐流,想要逆流而上,那只会迎来不堪的现实和付出巨大的代价!与其挣扎,不如逆来顺受,至少,那样会好受一点!
心易听不进翼扬的安慰,反而很困惑他的反应,不解地看着他,让翼扬的心猛地一颤。
子阳站在一边,看着眼前这对兄妹,满腹疑惑,该说的,他都说了,韩冰洋和月遥的事情,亚特心易固然是很难接受,但是当他说了有关于戈轻舞的死跟华尔氏一族也有关系的时候,她的情绪更加低落,对亚特翼扬的安慰,她似乎很排斥。
“哥!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心易大声问道,让翼扬一惊,她继续逼问,“你早就知道是华尔氏逼着爸爸顺水推舟,让妈妈成为剿灭安藤沺的工具的,是不是!”
当她问出这个问题,翼扬便不再慌张,神情反而显得坚定,他知道,这个时候,不必再隐藏什么,也不需要隐藏了,沉默良久他才无奈点下了头,“是……在爷爷奶奶死之后,爸爸告诉了我当年妈妈和叶泉的事,还有你被遣送到cy的事情……也知道当年若不是华尔正康极力逼着让爸爸牺牲妈妈,才会发生之后那么多变故……”
许许多多的事情,都是一个决定影响了结局。要不是缺少‘东风’,让叶氏得到安藤沺的初步信任,华尔正康就不会逼迫亚特斯诺放任叶泉对戈轻舞为所欲为,之后的一切都将改变,月遥不会死,孩子不会死,冰洋也不会在月遥母女死后的第二天遇见了她,更不可能在后来相处中彼此相爱!
这对心易来说,是残忍的!是家族斗争,牺牲掉了她的母亲,牺牲掉了冰洋的家人,他的爱人,他的孩子,只为政权两个字,要用那么多人的血来铺路!
“哥……”心易紧紧抓着他的胳膊,泣不成声问他,“为什么?为什么在枫叶别墅,爸爸要把所有的过错揽在自己身上!甚至……甚至到死都没有透露过有关华尔氏半句!为什么他要维护华尔正康!他不怕我恨他吗!不怕会失去我吗!”
这是她最想不通的,也是最痛心的。枫叶别墅,她看到了另一个父亲,说着他和母亲,还有叶泉三个人的点点滴滴,她恨,恨自己一向敬重的父亲,会是这样一个不择手段,心机重重的小人,更为了他的私心和占有欲,亲手将母亲推入万丈深渊。
当时,嗜血因子在她体内正是活跃期,她对亚特斯诺的仇恨就更深了。即便是当场就原谅了他,但是,在那和缓温柔的笑容里,却暗藏无尽杀机,可她始终不忍心下手。
直到传来爷爷奶奶的死讯,让她在无意中启动了嗜血因子最后一重核心毒素,心中无情无爱更无亲情,之后,她又从贝恒源那里得知嗜血因子的特性,和导致父亲失明的缘故,所以,在她决定跟安藤沺同归于尽的时候,她留下了一封信给哥哥,字里行间,虽没有直接针对父亲,却无不透着对父亲的怨恨,或者是真的在怨恨,又或者是在帮他尽早解脱。
“那是爸爸的选择,与你无关,心儿……别这样,哥哥只有你了,别哭啊。”翼扬紧紧抱着她,尽可能给她安慰。
“不对!”心易从他怀里挣扎出来,泪眼婆娑地看着翼扬,“是我!是我害死了爸爸!要不是我的死刺激了他,说不定,现在他还活着,还能他能得见我叫他,是不是?哥,是我,是我!”
心易像疯了一般用力摇着翼扬的胳膊,想得到情感上的宣泄,早已崩溃的她,不知道要怎么去面对接下来的人生,她,千疮百孔。
子阳两手用力抓着椅子的靠背,他何尝想看到她这般,这与初识的她完全判若两人,那时候,经历了一场暴风雨,不仅亲手杀了戈洁沙,还害死了爱她的男人安藤沺希,当告诉她关于亚特斯诺的死,她也处之泰然,为何现在这样想不通?
“心儿乖,不是你,爸爸已经不行了,就算不是你的死,他也命不久矣,你不要伤心了。”翼扬痛心疾首,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劝道她。
“不!如果没有我,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她那撕心裂肺的喊声,将睡梦中的冰洋唤醒,其实翼扬是为了子阳继续说下去才谎称冰洋醒了,想转移她的注意力,可没想到,事态还是发展成这样。
同时,原本万里无云的天气,突然乌云密集,狂风呼啸,吹散了她的发带,凌乱了她的长发,飘逸在那双充血的双目之间,显得惊悚而可怖。
雷声阵阵,似乎也在为她的话表示赞同。是,没有她,事情会变得简单!
翼扬和子阳愣在原地,望着那站在乌云密布下的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心儿。”一道久违的呼唤,让心易逐渐冰冷的心有了一丝温暖,冰洋出现在她的视线,还是那样高大,即便面无血色,虚弱憔悴,却还是难掩帅气,至少,他的眼睛告诉她,为了她,他不介意带着这样的空壳子活着,只为给她提供一个肩膀靠一靠。
可是,她不知道,这一承诺,是给她的,还是给月遥的!
冰洋健步如飞上前将她紧紧拥进怀中,失而复得的爱让他重新活了过来,像是要将她揉进身体,永不分离,“你没事就好,你没事就好。”
心易瞬间泪水决堤,感受着他身体传来的丝丝温暖,她舍不得推开,即便沾了月遥的光,她也愿意享受替代品的‘酬劳’。可怜的冰洋,被组织活活埋葬了他的妻儿,埋葬了他的最爱,现在还要这般行尸走肉为组织效力,过着虚假的生活。
“不要再用狠心的话让我离开你,以后,你到哪,我就跟到哪,只求你别再做傻事了,我不能没有你,知不知道!”冰洋在她耳边呢喃,眼泪不知不觉就下来了。
心易暗暗心痛,眉头紧皱,双拳紧握,指甲嵌入掌心的疼痛让她不至于继续沦陷,她不能告诉他关于月遥母女的事,但是……也决不能再跟他在一起!
为什么两人波折重重,却连一天在一起的机会都没有呢?乔子阳说得对,到最后,最痛的人会是她!是她高估了自己!可是……她深爱着他!
从什么时候开始?
第一次在馨苑后花园的邂逅……
聚礁岛的房间,他第一次亲吻她……
看到她爬上血刃的背,他第一次为她吃醋的样子……
沉溺大海,在无助之际,是他拉住了她的手,帮她度气……
嗜血瘾犯了,她拔剑相向,他任她嗜咬,伤痕累累,无怨无悔……
任务期间,她经验不足,一次次出错,他就在后面跟着收拾残局……
他对她,不是宠爱,不是溺爱,是纯粹的爱,是她想要的爱!那种爱,没有人给过她,霸道的,暗黑的,冰冷的,若即若离的……却是永恒的,她想被他爱着,被他一个人爱着!六年的相处,彼此再熟悉不过。她要的,不是叶夜给的公主般的爱情,不是安藤沺希给的充满交易和斗争的爱情,直到遇见冰洋,她以为她找到了,可最终,她想要的爱情,始终没有得到。
她的双手缓缓抱住了冰洋的腰,淡淡吐出五个字,“我们结婚吧。”即使没有得到,她也不想留下遗憾!即使这段爱情是另一种施舍,她也想完美地结束它!
这不仅让一旁的翼扬和子阳大为惊讶,连刚刚赶到阳台叶夜,慕容娉婷和杨曦爱也愣在了原地,全场一片寂静,只剩下狂风呼啸,雷声阵阵。
心易的决定,让冰洋倒是在意料之中,就算她没这个心思,他也希望两人早点定下来,那他就安心了!
冰洋帮她整理好凌乱的发丝,捧着她挂满泪痕的小脸亲吻,“好,等我安排好,我们就举行婚礼,以后再也不分开了。”
“不,就明天好不好?”她的脸在他的掌心摩挲,细声说道。
亚特翼扬眼中划过一道不安,还记得,当初心儿答应安藤沺希的求婚,也是另有目的……她明明已经知道了月遥的事,怎么还会选择跟韩冰洋在一起?她是自愿的吗?
“好,我们明天就结婚!”冰洋经过一番思索才答应下来,她毕竟是亚特家族的掌上明珠,若是太过仓促,对亚特家族也不好交代,但心儿这么说,就一定是要跟自己长相厮守,繁文缛节什么的,都可以忽略!
心易的兄长在场,他俩却旁若无人地将婚事定了下来,翼扬就算有十万个不满意,也不敢再去刺激心儿,有些事,他只有烂在肚子里。
叶夜说得对,这辈子,她只能是自己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