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白觉得这辈子最失败最落魄的事情就是遇见陈挽澜了。
两人默不作声地吃着饭,忽然从门口进来几名汉子,一边大声吆喝着“饿死了小二快来上菜”一边在易白两人旁边的桌子坐了下来。
易白瞟了一眼,一共是四名汉子,其中一个青年长相挺斯文,另外三个汉子却是一脸横肉,看了之后让人怀疑是不是三个土匪劫持了一个读书人。
易白正要继续听听这几人的谈话,忽然被陈挽澜握住手,她吃了一惊,抬头看见他正对着自己微笑,另一只手则夹了一筷子青菜放进自己碗里:“小白,好好吃饭。”
几乎是同时,几声几不可闻的兵器响声钻入耳中,其中一个汉子低笑:“原来是一对小情人,不用理会。”
易白惊出一身汗,尽管身世复杂,但是她行走江湖的经验毕竟太少。她看了一眼陈挽澜,想把手从他手掌里挣出来,用了一下力竟然没有挣开,当下抬眼瞪住他,又继续用力。
陈挽澜忽然一把将她揽进怀里,一脸笑眯眯地逗弄她,易白气得要用力格开,便听见他以低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道:“有人在看。”
还有其他人?
易白僵住身子,任由陈挽澜抱着,耳边吹着热气,鼻腔里是他的气息。从来没有被成年男子如此拥抱过,一时间竟然有些失神。
那边的汉子们看着有些不耐烦起来,觉得这对小情人真是爱在人前秀恩爱,当下其中一个汉子便想过来赶人。那名青年忽然开口道:“老三,坐下。”
那粗犷汉子被这斯文青年叫住,竟然就老老实实坐下,但是嘴巴里还是在嘟嘟囔囔:“大哥,这两个人看得我心里着实不爽气,赶走拉倒啊。”
青年拿起碗筷:“吃饭。”顿了顿又道,“老三若是不爽气,一会儿去青楼给你找个姑娘爽气好了。”
易白听了这句话半响明白过来,一张脸有些红,加上陈挽澜还不肯松手,于是将他揽在脖子前的手臂抓过来狠狠咬了一口。
陈挽澜低头瞪着她,既不能动作太明显甩开,用力太小又甩不开,只得让她咬着。等她牙一松赶紧放开她的身子,瞄着被咬得红肿的手臂无奈道:“牙口真好。”
四名汉子吃过饭之后就上楼进房间休息去了,易白本来想跟陈挽澜继续赶路,却见他径自去订了两个房间,跟店家说明早再赶路。她面带狐疑地看着陈挽澜,却见他狡黠地冲自己眨了眨眼睛。
是夜,客栈里一片宁静。
忽然在二楼响起了几声“啊啊哎呦”的声音,接下来又陷入一片寂静,店小二睡眼惺惺地出来看看,等了一会儿没什么特殊情况,于是晃了晃脑袋又回去继续睡了。
而在几名汉子的大套客房里却是另一番景象。三名粗犷汉子被五花大绑地丢在地上,嘴巴里塞着破布,而那名青年则被陈挽澜点了穴道也坐在一旁。陈挽澜则很悠哉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手里面拿着易白倒好的香茶。
易白绷着脸站在一旁,嫌恶地瞪着自己的手,对于刚才做了陈挽澜的“丫鬟”这件事情令她感到十分可耻。
陈挽澜对着那青年点点头,然后对易白说道:“据闻江湖上有位独行侠程风,武艺不凡,正邪不明。有一回挑了个山寨,收了里面的山贼头子做兄弟。那山贼头子本来是三兄弟,自从跟了程风之后就不得不各降一级,变成了老二、老三和老四。”
易白这才明白陈挽澜认得这些人。
陈挽澜又道:“程风,我今天来是想请你们帮个忙。”
一直低头不语的程风此刻缓缓抬起头来:“少侠这是请人帮忙的态度吗?”
陈挽澜摊了摊手:“我已经很客气了,没有把你五花大绑也没有塞破布,不过如果你愿意,我也可以给绑起来。”
易白无语,这厮下山之后一改山上翩翩君子的风度,开始无赖了。
程风脸色发青:“不用了。现如今我等栽在少侠手上,程某无话可说,少侠有什么事情只管说吧。”
陈挽澜笑眯眯地指着自己的脸:“你认得我吗?”
程风在江湖上一向独行,挑了山寨之后若不是这三个山贼头子追在后面要拜把子结兄弟,他是万万不会跟人走得这么近的,于是摇头道:“不认得。”
“太好了。”陈挽澜一拍巴掌,“不认得那就最好,你帮我找个人。”
“谁?”
“千色派的掌门燕竹生。”
“哦……我听说他前些日子下山来了,但是为什么你要来找我?我可没有那么神通广大。”
“我知道你独行天下,和人交往泛泛。但是你有一个至交好友,交情好到可以为对方去死的地步,虽然你们多年不联系,但是只要有需求对方一定会满足。”
程风的脸色变了。
陈挽澜将手里的水杯放下,看着程风:“你带我们去找风吹,否则,我就把你脱光了绑在街头给人免费参观。”
*
独行侠程风可以不要命,但是不能不要脸。当下几个人便一起启程,山贼兄弟变成了陈挽澜和易白鞍前马后的仆人。说来有趣,这三个人虽然是粗人,但是对程风却是十分死心塌地,本来陈挽澜只打算带着程风上路,放他们三个走人,可是三个人一商量,谁也不肯离开,坚决要跟着大哥。
程风是个面瘫君,一路上不苟言笑,与之相比,陈挽澜简直就是个无赖。
以上是易白下的定义。
最近这几天陈挽澜实在是很不像话,跟山上相比活脱脱像是变了个人,变得像个不务正业的纨绔子弟,而且他自己还乐在其中。
先前那个虽然腹黑奸诈但是好歹看起来像个名门子弟的千色派陈挽澜哪里去了?
“小白啊,”陈挽澜躺在马车里软软的垫子上,朝着对面坐着的易白伸出手去,“我想喝水。”
易白装作没听见,陈挽澜又叫了一声。她瞥了一眼始终沉默不语的程风,只得拿起身旁的水壶丢给他:“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