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通传皇帝姐姐宋清芷来的时候,我火速将从各宫各殿搜刮来的乱七八糟的书一股脑踢进床底,然后一掀被子,倒上去,装死。
我的贴身侍女阿萌淡定的把我匆忙中不小心遗落在地的几本春宫图一并塞到床下后,才木然的去开门。
宋清芷那张明艳美貌的脸见到我一如既往躺在床上后迅速溢满心疼,“良人,今儿身体怎么样了?”
我半睁半闭着眼,有气无力道:“好多了,皇姐。”
语闭捂胸轻声咳嗽,被薄衾遮住的手在大腿内侧狠捏一把,眼角迅速涌上朦胧泪花。
宋清芷顿时皱眉怒道:“都咳成这样怎是好多了呢?御医总说你这身子要细细调养,可这都两年了却还是这般羸弱,叫我如何安心啊。”
我叹息着,心道你若实在爱妹心切想安心怕是只能安息着去阎王爷那才能以叙姐妹情谊了。
没错,真正的宋良人早已死了,而我只是21世纪穿来的一缕幽魂罢了。
这些是我永远不能说出口的,于是我只能“虚弱”的笑笑,要死不死的咳啊咳,眼角余光瞥见宋清芷身后还站了一个人,也没在意,颤颤巍巍举起手指指着桌上的水,用眼神示意木然呆立的阿萌快些倒点水来老娘快咳背过气了。
然而,我那比脸白嫩且修长的手指却倏地被一个更苍白美丽的爪子握住,我顿时僵住,就着这有些滑稽的姿势看向那爪子的主人。
果然一抬头就看见成愈岚那厮端着一脸让我鸡皮掉满地但在他人看来却优美迷人的微笑看着我,我几不可见的哆嗦了下,低头作娇羞状,实则满脸狰狞咬牙切齿。他漆黑的眼眸渐渐漫起笑意,手上不容置疑的力道让我对他不要脸程度又更上一层楼表达了深深敬佩。
要说成愈岚其人,他称无耻天下第二绝对无人敢称第一,在我穿越来的这两年里他每天风雨无阻雷打不动的实施柔情攻势,什么欲擒故纵混水摸鱼美男计苦肉计无所不用其极,誓要把我搞到手——不,是把皇位搞到手。
这一切源于先皇的一场临终选婿。
首先,在女胄国,成家大权在握地位尊贵。
成愈岚的姑姑是先皇的皇后;他的堂哥是先皇后的儿子,是北地尹王;他的父亲是礼部尚书更是两朝元老;他的母亲是先太后亲封的“淑德夫人”;而成愈岚两年前通过武举一跃夺魁,官拜二品,为九门副都统。
总结来说成家是在女胄国跺一跺脚连江山都会动荡的存在。
只是再怎么家族兴旺繁荣昌盛毕竟都不是皇位上的那个人,所以当先皇在祢留之际下旨为宋良人招婿时,成家不淡定了。
据说宋良人小时候聪明过人能文能武,先皇子嗣单薄,只二女二子,因此她颇得先皇宠爱。而女胄国开国皇帝本就是女帝,女子地位并不像他国一般低下,彼时先皇将薨却急为宋良人招驸马,多少也是存着传位于她的意思。
一方面成家希望能娶到宋良人,搞不好最后成愈岚就成了皇夫执掌半壁江山。另一方面成家也怕揣摩错了圣意,毕竟先皇并未即刻下旨传位于宋良人。
说来也巧,就在成家权衡利弊观望斟酌之际,宋良人大病一场死去,接着就是我穿越,不过,没有人知道真正的宋良人已死,而皇帝也没来得及为她招驸马便撒手人寰,只留下一卷圣旨说传位于三公主宋良人并命成家独子成愈岚入赘为婿,改姓“宋”,待三年孝期一过便与宋良人成婚。
皇帝人都死了,礼部尚书成业又只有成愈岚一个宝贝疙瘩命根子心中自然是舍不得他去随了别姓入了别家宗祠,到时候真的是“嫁出去的儿子泼出去的水了”。
当时我又三天两头的生病发烧,把我前世没吃的药没得的病一个不落全都亲密接触了下。而国不可一日无君,废长立幼本就不合礼法,大臣们联名上书奏请大公主宋清芷暂代摄政王之职,处理政务。
这一暂代就是一年多。
期间成愈岚这厮一边可劲儿跟我暧昧着有事没事调戏着,一边又背地里跟别人欢乐着勾搭着。
这个别人,还包括宋清芷。
成家打的好一手如意算盘,我是“病殃子”,保不准哪天就呜呼哀哉一路归西了,到时皇位就是宋清芷的了,此时自然是讨好她的时候。
想来想去我竟然就是个备胎啊你妹的!
不负众望的是穿来这两年里我的确几乎有一半时间都是在床上渡过的,病情时好时坏。忆起曾看过的一些宫廷剧里那些老掉牙的争权夺利明争暗斗的戏码,蓦然福至心灵——这哪里是什么“体弱”,分明是红果果的暗渡陈仓暗箱操作给我穿小鞋使绊子!
天知道当初宋良人是如何突染恶疾一命呜呼的!
而我的病为什么就是反反复复痊愈不了呢?
仔细一想宋良人死了还真是皆大欢喜,对成家和宋清芷都有好处。
宋清芷对成愈岚有情那是众所周知的秘密,相对于宋良人而言自然她当皇帝好操控利用些。
宋清芷也不见得就是个没野心的女人,皇位的诱惑当然远远大过虚无缥缈的姐妹之情。
其间错综复杂的利弊关系让我神伤,我可不想做那劳什么子皇帝,这种吃力不讨好风险性世界之最的高难度体力活还是让那些心甘情愿的傻子们做好了。
死过一次的人或许真的将名利什么都看淡了,我只愿吃饱穿暖与世无争一世平安。半年前我很识相的让位宋清芷,暗地里再不喝那些乱七八糟的药,慢慢的果然不再生病。
想到这不由有些伤感,俗话说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宋良人长年缠绵病塌体质奇弱也不知是喝了多少加了佐料的药,想想她可真够笨的,被一些暗怀鬼胎人如此陷害都不自知。
我原以为与皇位无缘成愈岚自然就懒得搭理我,谁知这人不知道哪个神经搭错了,见我一次就变着法儿调戏我。我最反感他这种死皮赖脸的气质,有时候真想不淡定的呸他一脸盐汽水附赠一声咆哮:滚你丫的!可是谁让我“体弱”啊萝莉啊还是个公主!只能往死里憋。
早晚剁了你这爪子!
望着被他抓住的手,我在心里恶狠狠的想。
这边看似我在羞赧着,那边一直眼瞅着心上人调戏其他女人的宋清芷脸色难看的紧,我默默叹口气,深刻思考成愈岚脑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属性的排泄物啊。
就在这有些尴尬冷场的时候,一直老实本分的阿萌突然捧着茶盅上前木然道:“主子,茶。”
姑凉,好样的!
递给阿萌一个赞许的眼神,我若无其事极其自然且顺势的抽手接过茶杯,喝了一口,用传说中萝莉的柔软轻音道:“原来是成大人,好久不见了。”要是永远不见就更好了。
成愈岚凤眼微挑,语气中带着淡淡的宠溺和委屈:“良人这一声大人可就见外了,枉我一回来就迫不及待的来看你,你竟不肯叫我一声成哥哥么?”
我被那句“哥哥”雷的外焦里嫩,嘴角抽搐着,努力克制自己想喷茶的冲动。
以为演肥皂剧啊吾靠!
果断无视他的话,我放下茶杯,“虚弱”的躺在床上,捂嘴咳起来。
宋清芷不愧是做皇帝的,这时已经面色如常了,她伸手轻轻拍着我的心口,秋水盈盈的明眸望着我浮上了一丝忧愁,红唇微启欲言又止。
我特别佩服自己在这种时候就万分善解人意,于是作恍然大悟状问:“皇姐是有什么事要和我说么?”
宋清芷的表情更忧愁了,甚至还有点心疼,“你一直这么病着,我怎忍心再拿这些事来让你操心……”
我心想你若真不忍心你干嘛露出这么明显的“我有话说你快问我吧问我吧”的表情?我都问了你还矫情个毛啊!
我说:“皇姐有什么事尽管说,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一定万死不辞!”
耳边适时的传来成愈岚低沉磁性的声音:“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下月中旬是禹国皇帝大寿,本该皇上亲自前去恭贺以表诚意,可是近来风沙岭一带时常遭到一股神秘势力的袭击,周围好几个县亦发生命案,前几天兵部尚书秦大人接到急报,吉引山附近同样发生命案。这两处都是兵防重地,不容半点差错,皇上也正为这些事烦心。本想不若就让良人你替皇上去禹国一趟,只是你正病着,怕是只得另择他人了。”
要出宫啊出宫啊出宫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脑子里一直循环往复“出宫”这两字,瞬间把什么阴谋阳谋诡计陷阱都抛在脑后,恨不得立马翻身下床原地跳十下围着寝宫跑十圈表示我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
可是我要淡定,我得沉稳,因为我是个病人。
我强迫自己露出犹国忧民为国为民舍己为人坚强勇敢的表情,诚挚地反握住宋清芷的手,深明大义地:“皇姐日理万机已经够劳累的了,还要时刻担忧我的身体,我一直很惭愧不能为皇姐分忧解难,现在终于有个机会能让我为皇姐、为女胄国人做点什么,我求之不得呢,”顿了顿,笑得无比做作,“皇姐放心,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心里有数,不会有大碍的。”
哎哟喂呀,可怜我穿越来两年都不曾踏出宫门一步,什么穿越人士必去的青楼、赌场之类的根本见都没见过,更别说什么邂逅我的白马王子来一场惊天动地可歌可泣山崩地裂至死不渝的爱情故事了!自然,我可从来没想过要老老实实的嫁给成愈岚,那不得戴一辈子绿帽子啊!每天还不带重样儿的。
听我这么一段发自肺腑的表白,宋清芷明显有些动摇,可还是轻轻蹙眉道:“可万一你出了什么……”
我暗暗呸了一口,万一,万一尼玛啊!其实你是巴不得我有个万一是吧?
我眨眨眼睛,抬眼看向成愈岚,“皇姐若还是不放心,不如让成……呃,大人与我一同前去,可好?”
成愈岚邪肆的凤眸微微一弯,意味深长的看我一眼,突然敛容肃穆对宋清芷屈膝行礼,铿锵道:“微臣愿随公主凤驾前往禹国,定誓死保护公主平安!”
我还在琢磨成愈岚那饱含深意的一眼,就听宋清芷终于叹口气无奈道:“如此甚好,有成大人在,我也稍微可以放心些。”
对于在无聊乏味至极的深宫中生活了整整两年的我来说,这实在是个让我激动兴奋的好消息。坐了两年“劳改”,我终于迎得曙光见太阳,“翻身农奴把歌唱”,可以出狱看看外面的世界。
虽然作为穿越女主居家旅行必备的第六感告诉我或许这一趟可能会有凶险,但我还是异常雀跃的期待着去他国友好访问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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