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当然不是个好想法。如今言府上下百十口人的性命就在言绫这唇齿之间。若是说错,日后血流成河也不算什么的。关键是皇帝的面子那是一般人能涮的么?
“姐姐,你该记得几件事:第一,你要嫁的人是皇帝,他动动小手指,言家上下将会一人不留,第二,现在反悔有点晚了,第三,就算你不嫁皇帝,也不可能再嫁给别人。”我伸出一根手指,重点强调:“所以你只能入宫为妃。”
“皇上有那么多女人,也不少我一个啊。”言绫不死心。
嘿嘿,真有够傻,现在说这些,只不过是求些心灵上的慰藉罢了。偏生我是那样不会安慰人:“是啊,皇帝已经有那么多女人,也不多你一个啊。”
言绫的脸色顿时暗淡下去:“其实我只想天天可以去学筝,看他一眼就好,我也知道像他那样的人是不会喜欢我的。”
我决定暂时性耳聋,什么都没听见。
“可是可是,我也不允许他喜欢你!”这话很霸道,典型的小女子的心思。
“如果他真要喜欢别人的话,最起码要美丽,要温柔,要高贵。可是你,不美,也不温柔,连话都说不好。”拜托,大智若愚也不行么?
“不仅是他,就连二哥也……”言绫狠狠哼了一声,“你说你有什么好?”
真是让人忍无可忍啊。“我确实没有什么好,还要一边生病一边听你唠叨。你说话也不会好听些。”
言绫一愣,讪讪地笑了。像她这样的女子,从小在优渥的环境中长大,自然极少顾及别人的心思。言初是偏枝的女儿,回归正房之后,恐怕地位跟她也是没得比。
只是豪富之家,有好处,自也有坏处。若生在这样的家庭,便事事顺心,那老天也太没眼。
看她一脸落寂的样子,心中也是不忍,撑起身子,握了她的手:“言绫,天道寡情,以后这样的话,不要再说。深宫之内,处处都是看不清的人心,卑劣手段你应是不擅长的。这言家能护你时还好,若有一日言家无力,一切都还要靠你自己。所以,忘了那个人吧。”
言绫愣怔半晌,眼泪夺眶而出:“怎么忘得了啊。我从十岁就喜欢上他了,这些年,我心里只有他一个。”
“言府门墙高深,你见过的男子,不是家中父兄,便是他了。喜欢上也在常理。”我轻叹,“只是那人心思深巧,游走于世,片叶不曾沾身。你倾心于他,原是个错。”
“你就知道是错?”言绫横我一眼,皱眉,“话说你从前倒是从不曾这样跟我说话,今日如此,发现你倒也聪明。你若早些这样,该多好?”
“现在发现好也不晚。”言绫的手居然比我的手还要冷,我在怀疑这是否真的是因为我在发烧的缘故。“早些如此,你未必会这样无所顾忌找我说这些有的没的。”
言绫咯咯地笑,只是迟钝如我,也听出几分凄凉。少女心事本不难猜,只是那人注定跟她无缘,再如何努力也是枉然。
“言初,不如我进宫后向皇上禀明。让我们姐妹共侍一夫?”
我一惊非同小可,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我学的是工商管理,可不是深宫里的勾心斗角。“你还嫌争宠的人不够多么?我去最多是那宫中又多一只笼中鸟,于事无补啊。”
“看看,连你也不愿嫁给皇上。”
废话,且不说这一夫多妻制与我先进的现代人的思想格格不入,就算是让我嫁给一个没见过的普通人我也得掂量掂量啊。只是这样聊着,倒也有几分像是家人的样子。
心下稍安,软语安慰:“还是不要想了。嫁给皇上固然不是你所愿,但今生能结为夫妻,也是缘分。没准儿,那皇上英俊潇洒,你去了便会喜欢呢。此刻说不要,未免有点早啊。”
“你知道他英俊潇洒么?说不定是个大暴牙,豁儿唇。外加三角眼。”
我扑哧一下笑出声,这言绫还真是可爱。也不看看皇帝他那是什么遗传基因。怎会可能是龅牙豁唇?当真是喜欢的就说成是天仙,不喜欢的就说成是魔鬼。也太不公道。
笑得一阵,见她脸上恼怒尽显,才噤声。却还是没忍住,又大笑起来。
言绫也颇不好意思,讪讪笑着:“有什么好笑?有什么好笑!”说着站起身,抽出被我握着的那只手,伸进被中来挠我。
我身上乏得很,被她挠得极不舒服,只得连声告饶。
言绫住了手,仍是坐在床边。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言初,谢谢你。”
倦倦地合了眼,睡意渐渐上来。“言绫,谢谢是一种很疏远的说辞。你我二人以后走的路必不会相同,彼此都要好自为之。”
“我明白。”言绫伸手,用一种在我看来笨拙无比的动作替我掖掖被角,“看你精神不济的样子,好生歇着。免得出了事,二哥又要来怪我。”
说完也不走,在床边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眼神炯炯地盯着我。就算是蒙在被子里,我也能感觉到那目光的温度。无奈地叹了口气,微微张开眼:“姐姐,我叫你亲姐姐还不行么。你这样看着,叫我如何睡得着啊。”
言绫闻言,静静站起身,皱眉道:“言初,有时候你真是让人讨厌。”说罢转身,款款向门外走去。那样子竟也有几分华贵的模样。那教礼仪的女官果真十分了得。
言绫刚走,圆儿就冲进来:“小姐,你没事吧?三小姐有没有暗自动什么手脚?”
“圆儿啊。我们姐妹叙叙家常。动什么手脚啊?”我看着圆儿一脸的深切戒备,也知道言初曾经在言绫手中吃了不少闷亏。但现在既然情况改观,她又即将出嫁,那些个往日仇怨还是不要计较的好。
一念及此,便劝圆儿道:“圆儿。她即将成为皇上的妃子,以往的事,你便大度些,原谅了她吧。”
圆儿又是一脸怒其不争的模样:“圆儿天生的丫头命,受些委屈算什么。可是圆儿心疼的是小姐你啊。你大概是忘了,她当初欺负时有多狠。”
有多狠?再狠也是女儿家的小愤恨。有言方阙在,还不至于多凄惨吧?
圆儿这丫头真真是忠心得太过。须知主子不睦,该好生劝着,哪有煽风点火的道理?
“圆儿啊,没有谁喜欢做奴才的。谁说你是丫头命的?”我的生活里倒还真不需要这样一个人。
“可是,圆儿从小到大就是个丫头啊。以后也还是一样。”
“圆儿,我不需要丫头。我需要的是能听我说话,给我解忧的朋友。”我叹口气,这丫头怎么都教不会啊。
“朋友?”圆儿一脸懵懂,“圆儿不配。”
我有些崩溃的感觉。说以前言初不聪明便罢了,这圆儿也是一个死脑筋。真是没办法,还得重新开始改造。
静下心来问她喜欢什么,想学些什么。答案更是让我郁闷……她不爱琴棋书画,不爱女红针织,偏偏看上方远航手中那把锈掉的剑。
多嘴问了一句为什么。答曰:“因为酒鬼大叔的故事很感人啊。”
我唯有无语仰天长叹:“圆儿啊,那个是野史!”
“野史也很感人的啊。对了,小姐。什么是野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