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华夫人极会做事,给我和方远航安排的VIP座位极为隐蔽,却因为镜子的作用,能看到下面整个大厅的动态……若论到举一反三,这瑶华倒真是出色。
据说这次的门票在黑市上居然卖出了五万一张的高价,男人有时为了面子真不是一般的大方。只是场中的布置极为素雅,所有的幕景都由绳线控制,可以更换。
一开场就是我特喜欢的那个仙人指路。出场的这些女子腰肢柔软,又都是有功底的,跳出来很有感觉。大方却不看这个,只指着对面镜子轻声道:“言方阙也来了。”
我顺着他的手望过去,正东方位第一排中间那人,青衣素袍,不是言方阙是谁。只是他旁边坐的那名女子,高雅清卓,竟然是朱涟……这古人成亲前不是不见面么?亏得我还巴巴送了画像去给言方阙看。早知他如此上道,那得省多少事啊。
不仅是言方阙,还有言方歌。季无双在后台帮忙,这会儿正在弹曲子呢。
“大方,今晚来这里是看节目的,你应该关注的是那些台上的人,不是台下的那些。”这也是常理,台下都是男人,台上是美女。大方的眼睛却只在人群中转,就枉费我总是带他来这香艳的烟花之地了。
大方只当没听见:“君无伤不在下面。”
“废话。哪有老板跟观众坐在一起的?”我皱了皱眉。确实,今晚除了买票进来的,被邀请的大多是在朝高官,连言方阙都必须到的场合,这个君无伤的身份恐怕已经不是我们最初所想的那么简单。
“据说皇帝还有个皇叔,被封为靖王。”大方若有所思,极力想要解开谜团。“虽则他与言方阙政见不同,但是,大多言方阙在的场合他也是会一同出现的。”
“大方,你这样说,是想告诉我君无伤就是靖王么?”
“这个倒不那么肯定。靖王手中有兵权,仔细算来不是文臣。而武将有时未必会喜欢这样的场所。”
我对这个说法颇为怀疑。照一般的思维,应是武将更喜欢这样的场所,文臣到底是书读得多,有些思想根深蒂固,这样烟花之所在他们看来恐怕被看做是祸乱之地比较多。
只是,言方阙与靖王各掌文武半边,若政见不合则难免会有冲突,不在同一场合出现也不稀奇。更何况这个靖王似乎是皇帝硕果仅存的一位叔叔了,有些特权也正常。“那么靖王年纪应该不算小了?”
“正好相反。靖王是太上先皇最小的皇子,年龄大概跟言方阙差不多。”
我撇了下嘴。皇帝的儿子多这也是事实,有的时候长孙比儿子还大的也不是稀奇事。还说什么红颜祸水,还不都是男人有需要!拍了拍大方的肩:“不用担心。管他丞相王爷,这件事一了,我们马上就离开京师,去过逍遥快乐的日子。”
又低头想了片刻,补了一句:“还是等大哥的婚礼之后再走好了。”
大方微眯了眼睛:“这句大哥叫得还真是顺口。”
嗯?我仔细体会了下这话的意思,不由笑道:“这话啊,真是怎么听都觉得酸溜溜的。大方,你在吃醋么?”
“谁、谁吃醋了?”大方脸上一红,转过头假装看节目。我呵呵一笑,懒得去戳穿。若他有一日放下了小千,对于再次爱上的女子也必能一心一意。
黛眉亲自排的歌舞都很上档次,观众也很捧场。只是照我的意思,隔一个节目就要花上几分钟给朱颜堂做广告。观众们虽是不乐意,但是到最后竟也留意起那些女子所穿的衣服还有饰物。
没有人捣乱,也没有人污言秽语,该喝彩就喝彩,该鼓掌就鼓掌。井然有序得有点出乎我的想象。这件事怎么看都觉得有点诡异……真是顺利得让人想骂老天不公。
白甲银盔,压轴的节目是……点将!我静静眯了眼,这样的鼓声,还有这样的氛围,分明就像是身处真实的战场。我有些变了脸色,转头去看方远航,发现他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这种感觉只证明一件事……卷帘楼有军中的人。因为就算是再聪颖,黛眉等人也只是一介女流,足未踏出过京师半步,要在一个完全安定的环境中营造这样的气氛压根就不可能。
将军百战身名裂,向河梁,故人长绝!
台上的幕景早换了……落日黄沙,长河风烟,旌旗猎猎。就连音乐也是战鼓金锣。
“沙场秋点兵。”我黯然叹了一声,“这个卷帘楼,或许我们从一开始就不该来招惹。”
“惹都惹了,现在才来后悔,有点晚了。”方远航平静道,“君无伤为人极讲信用,这笔买卖至今日就算成了,钱是不会少给。看我们有没有命去花就是了。”
听到这话我有点高兴起来:“真是句好话,既是有钱,可以做很多事情。像他那样骄傲的人,应该不会买凶杀人吧?”
方远航横我一眼:“要不是你上次多事,轻薄于他,现在也不会这样麻烦。”
“耶,大方,话这样说就不对了,所谓食色性也,当时他走在前面,那身段看着也不像是男子啊。”我心虚地辩解,“再说他要真想杀人也不用那么麻烦,直接来不就行了,反正我不会武功。”
大方悠悠叹了口气:“少来装可怜,你都敢对言方阙下手,一个君无伤也不在话下。”
“我那只是试一下漫天花雨的威力。再说,君无伤既然跟你是一个级别的,那么用漫天花雨的话胜算也不大啊。对生意人来说,任何一分没有考虑到就会亏。”
方远航思索一下,道:“改天我还是将那个漫天花雨改造一下好了,你不仅是没武功,连身体也够差,简直就是个没用的药罐子。”
“没用的药罐子?”我心里颇不是滋味,想我当初也是纵横T大啊,哪里轮到人这样说我。老天果然还是公平的,给你一样好东西,便会顺手拿走另一样好东西。偏生这两样好东西还都是我想要的……人有时果然是很贪心的。
“大方,你看这个卷帘楼像不像是朝中某位重臣的产业?”
“卷帘楼的资产太过丰厚,若是一般的重臣,恐怕难有这样的规模。”大方神色平静,微眯的眼睛隐藏起所有的心事,“如果没错的话,应该跟靖王有关系。”
我无声叹气,本来一心想避开是非,却没想到一脚踩在个是非窝里。只是如果君无伤是靖王的话,以言方阙之谨慎,应该不会允许我踏足卷帘楼才对啊,莫非外界所传两人政见不合也是掩人耳目?
“大方,当初皇上登基时可有遇到什么障碍么?”
“没有。顺利之极。只是听说那是靖王在外游历,根本不在京师。”大方极力回想三年前的事情,“唯一动荡的反而是左相一脉。”
“左相?”我微微一惊,左相曾是太子太傅,他的女儿十五岁那年嫁给了当时的太子做了太子妃。按说这左相一脉应该稳固才对啊。
“左相对于皇上重用年轻大臣极为不满,尤其是还封了自己的书童做了右相。”
倚老卖老么?我点头一笑,这么说情势应该很明朗了。左相多年在朝,所积累的势力也已经侵入六部。如今他手中的一半权利被皇上掌控,另一半被言方阙与靖王牵制,现在所谓的政见不合,恐怕过不了多久就要在台面上出现。
只是看这政见不同,究竟是哪两个而已。
古人常道文臣安邦,武将定国,太平盛世,这文臣斗智也是个危险的游戏。
“靖王倒是个让人意外的家伙。”我抚了抚手掌,倦然靠在狐裘铺就的椅子上,“只要他不害大哥,就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