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静得有点不太寻常,大方把完脉,又伸手在他胸膛上点了几下。这才皱着眉头问:“是柔情长,就算是裙钗世家的人也极少用到这招,你之间跟她们有恩怨?”
“也说不上什么恩怨。”君无伤咳了一声,“不过是你情我愿的游戏罢了,如今这样,反而失了风度。”
想来又是君无伤去招惹人家,让人家动了心,又始乱终弃。只是这裙钗世家的人却不那么好惹,也不是弱女子受了欺负会闷着。
唯一不对的地方就是寻仇选的时间跟地点太诡异。
“君无伤,女子动心本就容易,说是游戏未免有点说不过去。”看在他是病人的份上,尽量放平了声音,只是心里也明白,以君无伤的性子,是不肯示弱的。
这次裙钗世家欺上门来,摆明是不能善了。日后只怕麻烦的事情还很多。圆儿将饭菜盛了,送到君无伤房中:“公子,还是吃点饭啊。”
君无伤朝圆儿手中看了一眼,摇头:“不合胃口,不吃。”难道生病的人就有挑食的权利么?
我皱了眉接过饭菜,放在君无伤的床边:“君无伤,你吃些吧,不然也好不到那么快。”
“我手上没力气。”
我瞪大了眼。这人还真是会得寸进尺。回头去找圆儿,却发现这丫头早乐颠颠去伺候她师傅去了。认命地叹了口气,端起了碗——真是没想到,还会有这么一天。
伸了筷子,却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只得问道:“你想吃哪样?”
“随便吧。”这时候倒又乖了。
圆儿做的饭不算是一流水准,但是也还过得去。君无伤慢慢地吃着,我也只好慢慢喂。边喂饭边在心中感叹,君无伤一定从小就是有钱人家的孩子,这样挑,还这样凶一点不肯认错,定是被宠坏了。
“你之前也常常给别人喂饭么?”君无伤突然道。
“你以为谁都有本事能当大爷么?”我横了他一眼,“正经算起来,你还是第一个。哼,连句谢谢都不肯说。”
君无伤淡淡一笑:“我之前生病受伤的时候,倒是不曾有人这样喂我吃过饭。他们只会说,生病跟受伤都不能成为男人软弱的理由。一开始我很不理解,只是生病跟受伤的时候,都很少有人理我。后来,年岁渐长,武功练得好了,连生病跟受伤也不曾有过了。”
“这样么?看来你小时候也很坎坷啊。”
“所以,我绝不会跟你说谢谢。因为这样,会是一个软弱的借口。”
“我明白。”我静静应了一声,我们都是那样努力生存的人,为了不让别人看见自己的软弱,亲手斩断了自己身上所有可以用来做借口的柔软。从此,无情无伤。
只此一句,我对君无伤的印象大有改观。“君无伤,人会生病很正常,但是,要快点好起来啊。”
“好了就能出去挡刀了是不是?”君无伤一笑,印在苍白的容颜上,更觉得一张脸美丽绝伦。我只装作没看见,心里却在埋怨老天不公,一个男人啊而且还是个强悍的男人,又不需要靠这张脸去求生存,生得这么美做什么。口中却道:“算了,拿你去挡刀,还不如拿你去行美人计。”
眼睛微微一转,笑道:“不如你便穿了女装扮作女子吧,下次裙钗世家的人来了,看见你竟比她们还美,定会觉得惭愧,这样就不会来纠缠你了。”
“这主意不好。”君无伤皱眉,“听说,神风镇最近来了个采花贼,专对美貌女子下手,我若扮作女子不是很危险?”
我一愣,随即大笑:“君、君无伤啊,真亏的你敢说啊,那采花贼是什么眼神啊,连男女都不分么?就这样定了,穿女装!”
“开什么玩笑。那样有损我男人的尊严!”君无伤大叫,只可惜有气无力。
“耶。反正你现在已经这样弱了,那些个男人的尊严不要也罢。”我微笑。这人气急败坏的样子也很可爱嘛。见他也吃得差不多了,就收了碗筷站起身,“明天我会亲自过来给你打扮的哦,君、姑、娘。”
“滚!”君无伤大怒,抓起床头上一件物事便扔了过来。
我侧身躲过,那东西就碰的一声砸在墙上,碎了。我无比惋惜:“罪过啊君无伤,浪费会被雷劈的啊。”
眼见得他的脸色由白变黑,心情不由大好,笑着转身走了。
出了门就看见圆儿跟大方两个一脸见鬼的表情看我。我心情正好,也没仔细体会他们那眼神里的意思,只笑着道:“欺负病人果然是改善心情的好方法啊。”
大方一脸地不可置信:“你真的要让他穿女装?”
“有什么问题?”
“有什么问题!问题大了。”大方脸上尽是惊奇,“那个就是江湖人称宁可见阎王,不可罪无伤的君无伤啊!你居然要他穿女装?”
“大方,君无伤是绝不会示弱的,而裙钗世家这次显然没那么好打发。穿女装最容易。生意人永远知道怎样用最小的代价换最大的收益。而这笔买卖,因为君无伤先失一筹,翻本的机会已经不大。既然这样,起码要全身而退吧。”
大方悠悠叹了口气,随即凑上来:“你刚刚在喂饭给他吃?”
“这有什么?他是病人啊。”我不以为然。
“哦?是这样么?”大方一脸不信,将我上下打量一番,“老实说,你一点都不像是那种会看顾病人的人啊。”
“所以说人不可貌相啊。大方。”我将碗筷递到圆儿手中,耐心纠正大方的错误观点。
“哇。”大方蹭到我旁边,微蹲下身,将头靠在我肩膀上,“我也好想病一下啊。”
我抖一下肩,将他推开:“小千在看着你呢。晚上回房好好忏悔吧。对了,你知道神风镇最大的地头蛇是谁么?”
“问这个做什么?”
“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在别人的地盘上,还是先知会一声好。”我探头看了看天色,今晚的月很圆,只可惜乌云太多,“总好过人家先找上门来。”
“你该不会想利用这里的地头蛇来肃清左相的势力吧?”
“大方,生意人有句话叫做富贵险中求,现在要见那地头蛇只是礼节。江湖中不可忽视的礼节而已。”这样的事情做起来倒并不是很难,之前在苏简身边也曾见他用过这样的招数,“日后能用到自是最好,用不到的话,至少不会来找麻烦。”
“那君无伤?”
“他中的那一掌看起来很严重,先养着再说。”
大方叹气:“听你这样说,我更想生病了。”
“少来,生病又不是什么好事。”我微笑,转头看圆儿已经收拾妥当。“圆儿,大哥那边有信么?”
“嗯。”圆儿从袖中抽出一张纸,“没有字,就是一幅画。”
“画?”我皱眉接过,摊开一看,竟然是神风镇的地图,还有各主要店铺的分布。这个言方阙,关注神风镇到底多久了?
“还有其他的么?”
“有,不过不是公子的。”说着又递给我另外一张纸。
“圆儿我记得你好像不识字啊。”
“嗯。只是这张纸写的字不是公子的笔迹。”
我摊开来一看,果然,是三个人的笔迹。
小言,我很想你!言方歌。
小言,在外面还好么?季无双。
小言,我在开始预知言方阙的第一个孩子。歆临。
言方阙终于洞房花烛了么?他的第一个孩子么,真是很期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