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我画的花花好看不?”天天眨着眼睛笑眯眯得对舒冉说。
眼看着女儿狼狈的状态,舒冉简直无法遏制那长久以来极致压抑的恼怒。她凛然抬手,啪得给了天天一记不轻不重得巴掌。
男孩被打蒙了,接下来便是排山倒海般的哭号。
刘宁湘闻讯,颠着大屁股扭上楼来:“天天!怎么了?怎么了?”
“妈妈…。”天天一下子扑到刘宁湘的膝盖上:“姑姑打我…呜呜呜…”
“舒冉!”刘宁湘像一头发怒得母狼,跳到舒冉的面前:“你凭什么打我的儿子?”
还未等舒冉开口,她先是看到了还在哭泣的女婴满脸的污渍。她圆润的小脸看不出颜色,像个刚刚被章鱼喷了一脸的小怪物。
刘宁湘竟然笑了,憋不住得哄堂大笑。那笑声在舒冉听来,如果手里有一把匕首她一定会不顾一切得捅进那张肮脏的臭嘴里。
“哈哈哈,你还给她起名叫小莫…哈哈哈…墨水的墨么?哈哈哈哈”
她笑得几乎断了气,直到舒冉一拳砸在她本就不算挺拔的鼻梁上。
刘宁湘圆肥的身体当场滚在地板上,鼻血一路横流,吓得小男孩没魂儿得大哭大嚎。
“舒冉!我好心好意把房子借给你住,你竟敢动手打人!”刘宁湘狼狈得从地上爬起来:“你给我滚!给我滚出去!”
她发疯一样得往舒冉身上撞去,但肥硕的身形全然不是舒冉的对手。要不是舒冉此刻还抱着女儿,真想放开了手脚好好把她暴揍一顿。这段日子来寄人篱下的委屈,万般刁难的苦水如同大潮汹涌而来。舒冉抓着刘宁湘的头发把她狠狠得按在墙上:“你听好,我们姓舒的人家,不是每一个都像我哥那样窝囊。你以前欠他的,如今欠我的,我总有一天会笑着看你哭!”舒冉眼中堪比杀人一样的目光吓得刘宁湘不敢再造次,但她还是一边往远处躲一边挑衅得说:“你…你现在就给我走!这是我的房子…你给我走!”
“是不是你的房子,还不一定呢?”舒冉冷笑道:“你就真的那么确定你能做一辈子舒家的媳妇?”
“你少放屁!”刘宁湘抱着儿子一边下楼一边回头撒泼:“你男人不要你,是你贱是你活该!你当全世界都跟你一样啊?我告诉你舒冉,你哥对我可好了,你舒家的房子我就是住的舒坦,你哥拼死拼活挣得钱,我们娘俩想怎么花就怎么花!我气死你啊——”
舒冉骄傲得挺起身来,嘴角抽出一丝轻蔑的冷笑。她用毛巾蘸了温水,轻轻擦去小莫身上的污秽。然后解开衣服再给孩子喂了一次奶。
刘宁湘还在楼下骂骂咧咧得赶她走,舒冉权当听不见,一丝不苟得将头发扎好,衣服换好。所有的生活用品整齐码入箱中,用厚厚的包被把小莫包裹住,背在胸前。
走出大门的瞬间,她依旧回头深深凝视了一眼。与当初离开杨家不同,这里曾经是她长大的地方。有博学又严厉的爸爸,有开朗又温柔的妈妈,有总被自己欺负的木讷哥哥。这里的一草一木,一花一鸟都曾是她所有美好记忆的载体。如今,物是人非不成堪。舒冉想,也许有一天,自己要带着小莫光明正大的回来。那些贱人,没有资格染指这里的美好。
三九严冬,不知何时开始飘起了雪。舒冉把围巾紧了紧,哈了口气吹吹女儿红红的小脸。哗啦一声巨响,一盆水从头顶倾泻而下,将舒冉淋得湿透。
刘宁湘站在二楼的阳台上,手里高举着一个红色的塑料盆。舒冉怎么会看不明白她挑衅的含义——那是她每晚中药泡脚的专属盆。
舒冉看了看小莫,还好她被捧在防水的背兜包布里,并没有被邪恶的袭击所殃及。雪越下越大,眼看就盖过了曲奇的石板路。舒冉走出院子,回头看到那株寒梅,竟不知何时已是开放得正艳。
小莫醒了,发出咯咯的笑,在冰天雪地里的红红小脸,比梅花还艳丽。
舒冉想:不知为什么,自己竟然什么都不害怕了。
当天晚上,舒冉只能带着小莫在一家小旅社下榻。那是一家靠近车站的小型宾馆,前台只有一个正在打瞌睡的女人。她裹着肮脏的翠绿军大衣,在舒冉叩响桌面的时候不耐烦的把头探出来。
“一晚八十。”女人懒洋洋的把钥匙拍在案子上:“左手边楼梯二楼靠里面。呦——还带着这么小的孩子?”
“恩,”舒冉随口编了个瞎话:“家里的空调坏了,孩子实在受不住,他爸又在出差…”
那女人显然只是好奇,对舒冉的理由不仅没有怀疑甚至连同情的表情都没有。
“那你照看好孩子,这房间隔音效果一般,吵了人家可不好。”
“她很乖的,夜里很少哭闹。”
那女人撇撇嘴,也不多话。径自将100块的押金收到抽屉里后又蒙头大睡。
那房间大约有九个平方,一张床一把椅子,一个衣帽架和一台电视。舒冉看到墙上还挂着一架老式空调机,她迫不及待得用遥控器打开。巨大的噪音嗡嗡隆隆,整个房间里都充斥着一股燃烧灰尘的气息。舒冉皱皱眉头,趁着小莫还没有开始咧嘴大哭,赶紧关上了开关。
房间狭小阴暗,但不算太冷。因为除了一扇靠走廊的门,这里没有窗子。
掀开被单,有一股劣质清洁剂的味道。舒冉从行李箱里拿出自己的毛毯铺上,然后侧卧着身子给小莫喂奶。
用隔音效果差来形容这里的墙都是抬举它们了,舒冉认为,这根本就不具有任何隔音效果才对。隔壁的女人咿咿呀呀,男人打呼噜磨牙。舒冉苦笑着对小莫说:“没事的小莫,咱们从小就健康性教育,以后我绝对不会在你问我自己从哪来的时候告诉你是充话费送的。”
舒冉和衣躺在床上,被子落在身上反倒透着冰凉。不知外面的雪是否已经停了,不知明天的太阳会否化去昨日的寒霜。舒冉感叹自己那惊人的适应力,竟在如此境遇下睡得十分沉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