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蓝的天空下,一男一女两方对峙着。女方以潇潇为首,加上她抱在怀里的喜儿还有身边站着的小雪,像极了团结一致的一家人;男方是江湖人称邪医的医毒双圣白释天。
医毒双圣,是江湖人对药谷谷主的总称,凡药谷门人皆擅毒擅医,尤其是谷主,更在众人之上。药谷收门人的规矩甚严,历代谷主最多收七名弟子。药谷中人多半脾气苦怪,江湖中人危急时刻还需他们相助,也不敢计较太多。白释天大概是所有谷主中脾气最差的,七岁时第一次出谷,他费了很多心血救回命在旦夕的某人,却在那人确定没有危险之后,因对方的一句话下毒杀了他。想救便救想杀便杀,他向来一意孤行,不理会别人的感受。唯一让他有些在意的,就是他的师姐,恶医无霜。他小时候最气是就是无霜说他长得像女子,别人若提起,他绝对不留情,就像先前他救下的人,只是出于感激夸他长得比女子还漂亮,他就翻脸下毒。当然,这是小时候的事,现在若有人这么说,他会觉得那人心存妒忌。就连他的无霜师姐,也因为他太于耀眼,在他“说明事实”后,负气离开的药谷,再也没有回来。
喜儿就是无霜的孩子。五年前,有位好心人把一具棺木和一个婴儿送回药谷,那个婴儿就是喜安。那时,正值酷暑,棺木送到时,他一时不敢相信,直到看到棺中那具正在腐烂的尸体,才确定无霜死了。竟然怕他怕得躲到地府去了,他当时这样想,脸上露出邪恶冰冷却又让百花失色的笑。从此,他的性情更加的古怪。药谷中,除了喜儿和他,其余的人要么是用来试药的药人,要么是被药物控制的下奴。到了喜儿五岁,释天忽然想起收弟子的事。弟子的话,有喜儿一个就够了,他不喜欢多余的人,不过去外面走走也好,在药谷里他也呆得有点烦了。
离开了药谷,在快到京城的时候,喜儿忽然不见了。他一直以为是走丢了或者是被拐了,谁知他竟敢跟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女人在一起。
“喜儿,这个女人到底哪里好,长得丑、年纪大、看起来还笨得要死。要是你非要找个娘,街上好的女子你随便指一个,只要爹爹看得上,马上带回药谷让她当你的娘。”
长得丑!年纪大!看起来笨得要死!这个人的眼睛是瞎了吗,潇潇的眼中冒着怒火。不行,不能生气,她对自己说,要注意修养,怎么能为了这种除了长相一无是处的男人乱了分寸。
“姐姐很好,会抱我,会做衣服,还会做好吃的蛋糕。”喜儿指着身后桌上的蛋糕,“那个就是姐姐做的蛋糕,甜甜的,可好吃的了。”
“是吗?”释天怀疑地瞄了她一眼,就她也能做出好吃的东西,还是他最爱的甜食。他眯起眼,骄傲地挑着眉,“好不好,试过才知道!”
“不准试。”潇潇才不想自己辛苦做出来的东西被这种人吃,耳边掠过一阵风,她一闪神,听到身后响起欠扁的声音。
“不需要你同意。”他切了一块,疑惑地放进嘴里。
“你……”潇潇气愤地转过身。好快的动作,这就是古代的轻功吗?她在心里恼火地想,为什么偏偏这样的大花瓶也会轻功。
“有问题……”他尝着味道说。
问题?潇潇皱起眉,虽然有点烤焦了,但是一个连蛋糕是什么的古人能尝到她亲手做的蛋糕就应该举杯庆祝了,现在竟然还敢在那里说有问题。“什么问题?”她不服气地问。
释天又吃了一块,皱着眉细细品着,“女人,你是不是下了毒?”
“下毒?”这怎么可能,每一步都是她自己做的,怎么可能会有毒,就算外人下毒了,她不可能没有发现。
“怎么会有毒,我也吃了。”喜儿抗议道。
释天没有说,反反复复地试着味道。等他吃完了桌上所有的蛋糕,潇潇忽然反应过来,“既然有毒,你还吃这么多。”
“笨蛋,有毒我不会解吗,我可是医毒双圣。”他白了她一眼,优雅地擦了擦嘴,把用过的手帕扔到一边,“再说了,蛋糕并没有毒。”
“那你为什么那时候那么说?”
“我只是奇怪,为什么我会觉得好吃。”
哼,她做的,当然好吃了,潇潇得意地勾起嘴角。
“明明是一个又脏又丑又笨的老女人做的东西,我也会觉得好吃,实在太奇怪了。我知道了,一定是看到喜儿,我太开心了。”
这个混蛋,潇潇在心里喊,冲到太阳穴的怒气一跳一跳的,再也压不下去了。她空空如也的桌面,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优雅的笑,“真是抱歉,让你吃下又脏又丑又笨的老女人做的东西。我很遗憾地告诉你,你刚才吃下的蛋糕,有一块还是又脏又丑又笨的老女人吃过剩下的。”
“我要吐出来。”他马上郑重地说。
“你马上吐!”潇潇气得吼道。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可恶的人,没有风度,太没有风度了。
“这么脏的事,我怎么会做。当然了,我就算是呕吐也是完美的,不带一点肮脏的。至于吃了你碰过的东西……没关系,我可以忍,既然喜儿选了你当娘,我以后难免碰到你碰过的东西,我会忍耐。”
“你用不着忍,我才不会去。”
“去不去你说了不算,像你这样低下的人,无权决定自己的命运。说实话,我一点也不想看到低下的动物在我眼前晃来晃去,不过喜儿喜欢,没办法,我就承认你,当他的娘我的娘子吧。”
“啊?”潇潇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真好笑,当你的娘子,你想都别想,我对你毫无好感。”
“我也是。”他平静地回答,“但是喜儿喜欢。既然他这么想和你在一起,我这个当疼爱孩子的好父亲当然会同意。”
“不行,我要和姐姐呆在外面。”喜儿固执地说,如果回到药谷,连她也会变得奇怪。
“喜儿,你确定吗?”自称疼爱孩子的好父亲的某男邪气地勾起嘴角,“千机断的毒你会解了吗,我是不是应该找个好一点的药人让你试一下药呢?”
“爹爹,不要。”喜儿央求地看着他,眼中闪着泪光,“我回去就是了。”
“喜儿?”潇潇不禁抱紧他,她竟然成了用来要挟他的工具,这种挫败感实在太糟了。
“姐姐会跟我们回去吗?”他期待地看着她,他不要一个人回药谷去。
潇潇迟疑着,眼中聚起内疚,她不想去,一点也不想去。
“喜儿,你不用问她。就当是谷里多一个下奴。”释天阴笑着说。
所谓下奴,就是谷中被药物控制对主人言听计从的人。喜儿从小和他们生活在一起,从他们身上感觉不到任何人的情感。他不要潇潇也变成这样。“爹爹,我们回谷吧。”他挣脱潇潇的手,难过地拉下脸,一边哽咽一边走到释天身边。
“喜儿,好乖,终于发现还是爹爹好了吧。你看你,开心地都快要哭了。”
喜儿噘了一下嘴,回头依依不舍地看着潇潇,“姐姐……姐姐,等我成为药谷谷主的那一天,我一定出来找你,当你家的儿子。”
当儿子还是算了吧,潇潇在心里说,轻轻一笑,她点点头,“好。”
“那也要看你有没有命活那么久。”释天毫不留情地说,闪身站到潇潇面前,低头在她颈上轻嗅。
潇潇蓦地看着出现有眼前的俊脸,猛地一惊,吓得忙退了两步,他到底想做什么!
他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转头摇头叹息一番,摆出严父的脸教训道:“喜儿,你是不是又做多余的事,在她的药方里加了药,让药味偏甘甜。”
“是……”喜儿点头,不安抓着衣摆,“那些药……不会有问题的。”
“的确不会有问题。”他不在意地说:“就是会让人产生饱足感,在不知不觉中活活饿死。喜儿,你配毒药的功力又提高了。”
“不是,我没有,”他连忙摇头,内疚地看向潇潇,“姐姐,我不是有心的。”
“我知道。”她微笑着,暗暗庆幸自己还活着,“喜儿,等你真的成为药谷谷主的时候,我们再见吧。”
“笨女人,你以为你的身体能活那么久吗?本来就这么老了。”
“你……”潇潇恼火地瞪着这个人,恨不得上去踢他几脚,这人太让人火大了。
释天不顾她喷火的目光,径直走到书桌前,拿起笔不知写了些什么。不一会儿,他走到潇潇面前,把手里的纸扔到她身上,“照方吃药,活得久一点。”
“你会这么好心?”潇潇拿着药方,怀疑地看着他。
“哼,”他白了她一眼,“我可不像那些又丑又笨的女人,虚伪得要命。喜儿,我们走。”
“哦。”喜儿朝潇潇挥了挥手,被释天像抓小鸡一样抓着,飞身消失在空中。
喜儿……潇潇望着蓝色的天空,脸上的微笑黯了一下,很快露出往日的光彩。勾着嘴角,她敛着眼中的光芒,她就说留着他有用,现在不是有了救命的方子……等下次来的时候,不要和那个可恶的男人一起,吵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