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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谁的手,这么温柔?迷蒙中,眼角的泪水犹自不停,却有一双手将它们收拢而去。

带着余热,带着怜惜的手停在额上,我缓缓睁开眼睛,天已大亮。

太子一身明黄袍服,打扮停当,正站在床头。

四目相接,他有一丝略略的不自然,看了我片刻,他偏过头去,“寻找的人都回来了。”

我抬了下手,惊觉到自己的身子已然能动,一个翻身便滑到床下:“在哪?找到了吗?”

“正在偏厅候命,你,要去看看吗?”太子小心翼翼,生怕触到了某种东西。

我的心犹如绷在石上的弦,似乎一不小心就会折断,“情况……如何?”我听到自己心头如鼓点般的急跳,有些不敢去听接下来的消息。

“我着了人在偏厅候着……你去看看,吉时快到了,我要准备拜佛大典,记住……要隐忍,此事……万不可让那些命妇们知道,人多嘴杂……。”

“我知道……”我打断他的话,一种不祥的预感笼上心头。“事情很坏?”

太子没有说话,只示意身后的小太监过来扶住我。

我看着他关切的面孔,想说些感谢的话,张了张口,却始终说不出来……

“我先去了,你……自己保重。”修长的身影,在庄严华盖下静静离去,令我心中忽然多出了几分依赖感。

*

出了行宫,空气中有浓浓的庄严气息。

山下的命妇都已上山,正静候在寺前的场院上。森严的华音寺就在脚下,飞檐悬顶,层层阶梯,我忽然感到脚下虚弱无力,一个踉跄,险些就滚跌下去。

身边的小太监紧紧扶住我,声带担忧:“公子,殿下吩咐过,咱们走后门过去,免得让她们看见。”我转头看着正往寺中前殿而去的太子,他亦默默回身注视我半晌,终不发一言,带着一众随丛疾步离去。

寺中清音大钟冉冉响起,吉时已到,拜神大典即将开始。太子手持吉利香,率先进了大雄宝殿,身后的命妇们按等级排列跪在门外,三叩九拜之后,众人齐声诵经,仪式正式开始。

我随着小太监从后门绕出去,向寺后院偏厅而去。

眼前这一切隆重的仪式,在我眼里,都是那样的刺眼和令人忐忑不安。

“公子。”小太监看看我,神色模糊不定。我亦有一个呼之欲出的答案在心口,只是抱着最后一丝微弱的希望不肯放罢了,不管怎样,我想我都要亲眼看到,才可以放心,才可以认命。

心头钝痛,浑厚的钟声一下一下敲在胸口,急剧惶恐不安的感觉游遍全身。

偏厅中并无多人,只有几个宫中近卫立在那里,看来是奉太子之命昨夜下崖的兵士。一位寺中和尚正跪座在案前,轻轻敲着木鱼。头上经幡低垂,案上清烟袅绕……那样子,分明是在超度亡魂……

我眼前一黑,在小太监的搀扶下,急急一脚便踏了进去。

……厅中的香榻软案上,二个身影静静而卧,上面覆盖着刺眼的白布。

“玄华……?”未出口的声音卡在喉咙里,我颤抖着上前,明明离那案榻只有几步之遥的距离,为什么脚下却像有重石垂着一般?让人不得迈步?

泪水急速下落,从来没有这样多这样快,打落在胸前的月色锦袍上,像一团团小块残云。

几个近卫面面相觑,摇摇头,悄然往后退散开去。

扶着我的小太监手也在微微颤抖,他本来尖利的声音此时亦有些沙哑,“公子,节哀……”

我挣脱他,终于走到了案榻边上,慢慢蹲下身去。视线落在那二个白布遮盖下的身影上,迟迟不敢伸手去揭开……

第一眼出现在我面前的玄华——俊秀依然,安静依然。连那淡淡的笑,也是如往常那样,若现于无,柔情满溢。只是,手抚上去,那冰冷的脸庞却已经没有了任何温度。

他的身上凌乱不堪,淡青的披风被勾扯的有些残破,左下面一角没了,我掏出昨晚藏在怀中的那一块布料,正吻合了那撕裂的纹理。

淡眉浅笑的少年,淳淳耳语的叮咛。一转眼,骏马秋风塞北寒,杏花烟雨江南春,这个世间所有的至善至美重都曾在他眼中闪现过的少年,居然就这么离我而去了。

我跌坐在地上,没有人敢上来拉我。我狠狠的掐自己的手背,直到掐出血痕,也发现这真的不是梦幻,真是已是事实,尘缘终散,人已去。

我于最后的绝望里生出恐惧,抚摸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庞。——张脸那么熟悉,白晰清俊,完美无暇。可现在,他已经再也不会对着我笑,再也不会浅浅地看我,再也不会对我说,“我一直守着你。”

前殿的钟声和梵音徐徐传来,在那里,正举行着全国最大的盛典,人们正在用最隆重的仪式,朝觐他们最伟大,最尊崇的神。

可是,神啊神,你若有灵,为何会让我的玄华这样而去?你若有眼,为何会在昨夜团圆之夜眼睁睁看人陷入死境而不伸援手?

我坐在案头,心里只是想着玄华,想着我和初识他的日子,这里是香雾缭绕佛光四现,是人间最美好,最清净的佛门圣地,可他走了,连死讯也不能声张,竟比身在地狱还要令人难熬。

敲木鱼的和尚站起来,长叹一声,道:“这茫茫人海,一切皆有机缘。这遇见也就是机缘的开端,世间本无生死,只因世人把情感看得太重,所以才会顿生出愁恨离别之苦。这二位施主虽过早离去,但能恰逢我寺朝佛大典,于圣殿梵音中超脱渡化,也不失为美事一件。施主,节哀吧!”

我没回答,只默默想着他的话。随着抽泣声,胸口凉凉的东西贴着肌肤轻轻滑动。

——是玄华送给我的西凉骨玉。世间再无玄华,留下的便是这样一块犹带着他体温和爱意的骨玉。我将骨玉抓在手里,也贴到他的掌心,用我的温暖和他的冰冷,共同感受着这块唯一的纪念。

丝丝止不住的寒意趋破我微弱的温暖,浸入到手心里,像九天里最严酷的寒霜。它们只是在提醒我,玄华已去。

碧珠去的也很平静。据卫士们说,他们在离玄华跌落的草地不远处,找到了碧珠。彼时她似乎刚刚气绝不久,身体尚留余温。

对于这样一个至情至性的女子,我已没有太多言语。不管是她对玄华的爱也好,还是对我的恨也好。她都是一个敢作敢为,不折不扣的真情中人。

我拿着湿布,一点点替她擦去嘴角边溢出的血迹。那双秀目紧闭着,或许追随玄华而去,是她生前的心愿,所以离得这样安心。手指不经意触过她脸庞的肌肤,冰冷僵硬。冷冷地提醒着我这个人已然和玄华一样,身处另一个世界。

我压住心中的颤抖,还是一点点为她净了脸和身子。女孩子,总要干干净净的来去。

在给玄华净身之后,我不忍他穿着那一身残破的衣袍下去。拒绝了寺中和尚找来的袈裟,一咬牙将自己身上的袍子脱了下来。我的玄华只是比我先走一步而已,他定然会在那个世界等我,又不是去当和尚,怎能让他穿上袈裟?我在心中嘲笑,固执地将小了半号的自己的袍子给他穿上。

我一直认为,就算是小,在玄华的眼里,我的东西,也一定是最好的。

前殿的拜佛仪式即将结束,隆重的三声鸣钟再次响起,是宣告一个万人期望的结果即现,也是再一次向我宣布了玄华已去的讯息。

关于玄华和碧珠的遗体,有人提出火化,只因寺中历来规举都是人死后坐化升天。

“可他们两个不是出家之人!”我有莫名的愤怒,冲着提议的人大吼。我怎么能够狠心地将玄华火化?就算那是一个好的安葬方式,我也不忍看到他的躯体在熊熊烈火中消逝。

我宁愿青山托忠骨,宁愿让我的玄华躺在温暖的泥土中随春而消融,我只当他是睡着了,永远的沉睡了,那样,我们共栖一片大地,他的灵魂依旧会沿着这世间的青山绿水,嗅寻到我的足迹,前来寻我,伴我。

仪式结束,参完佛的命妇们已经陆续下山,太子也来到后厅,身边是刚刚主持大典说法的那位老和尚。

他们听了我的愤怒抗议,太子拿出在众人面前一向骄横的模样,冷冷地吩咐,让寺中辟出地来,将两人入土安放。

寺中方丈巍巍上前:“殿下,这卧佛山上历来只能葬寺中出家之人和皇家陵骨,他们二人葬于此,只怕……”

太子眼神一冷:“我就是皇家之人!若有人问罪,只须如实相告这两人是当朝太子御赐厚葬于此处!”他看向我的眼中,有宽慰和怜惜。我心中暗暗感激,却只低头不语。

旁边那讲经的老和尚见此,上前看着方丈:“既是殿下吩咐,就照办吧!”方丈一听,施礼恭身:“师叔教训的是,遵殿下之命。”

二口乌木大棺,沉沉放在眼前。我冷冷地坐在一旁,看着众人将玄华和碧珠装检入棺。仿佛自己是个陌生人一样,只是冷眼瞧着这世外事,一切都与已无关。

只是,那一丝痛却尖锐无比,像绵细的针逼进肺里,让喉头酸甜,让泪眼模糊。

到了要合上棺木的那一刻,我才失去了控制,望着睡去的俊秀容颜,扶着棺木放声大哭。

双手十指死死的扒住棺盖,不肯让他们盖上。

指甲断了,出了血,滴在我给他穿的袍子上,也仍不肯放手。

最后一双有力的手将我拖开,一个声音在耳边低语,坚决有力:“你知道你这是在干什么吗?啊,你知道吗?人死不能复生,他能这样葬去,已经很不错了。今天的日子非比寻常,你是不是要闹得满城风雨,让人知道在朝佛大典的时候死了人,让天下动乱,让民心惶动,你才安心?你知不知道,这件事若是母皇知道了,不仅仅他死了,连你们苏家也是不祥祸国的大罪!”

我拼命掐着他的双手,踢着他,可那双手就是不松开。最后的那句话让我虚脱下来,逝者已去,我尚未查清是谁害了他,又怎么能稀里糊涂的让苏家再背上灾难?

我抽噎着,任由他抱着,极力克制自己痛哭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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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真冷,报道上说是三十年来历史上最为寒冷的冬天。一连几天下着冻雨,路上全是厚厚的冰层,一不小心就是一个大跟头,昨早一出门就给我来了个下马威,狠,屁股到现在还痛得麻木……在此祝各位亲们出门小心,谨慎慢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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