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侍女唤了一声明显走神中的龙泠。
“哦,本宫还没想好,等会再说,”龙泠狂躁了一下就安静了下来,她重新拿起筷子,心安理得的继续用餐。
她一向秉持,天大地大,吃饭最大!至于其他的,船到桥头自然直。
用完膳,忘性大的秋棠乐呵呵地抱着衣服过来服侍她更衣。那衣服叠在一起时,龙泠只觉颜色好看,一抖开才知道这衣服是何等的绚丽华贵。
那是一套红色罗裙,东海的绡纱所制。与一般丝帛相较,这种绡纱远远望上去就像一团绚丽的烟霞,因而又有“烟云绡”的美称,价格极其高昂,民间一直有一寸烟云一寸金的说法。衣服的袖口,裙摆皆绣着大朵大朵盛开的牡丹,花叶错落,丝毫不嫌繁杂,反更显得栩栩如生。再细看那丝线竟是用真正的金丝制作而成。
衣服的款式据说是如今最流行的款式,高腰,云袖,大裙摆。在秋棠的要求下,龙泠原地转了一圈,随着她的动作,那罗裙旋出一个漂亮的圆弧,一瞬间裙摆上的牡丹花一如活了一般。连龙泠都忍不住赞了一句这巧夺天工的绣工。
换好衣服,梳好头,在给龙泠带配饰的时候,秋棠忍不住为昨日里砸掉的那块羊脂白玉佩可惜了一下。
龙泠却竖起食指轻轻的摆了摆,“须知人生在世,一切外物的存在皆是为了让自己过得更好,活的更舒心。你道那玉佩珍贵,可再珍贵也不过是死物一件,它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让本宫开心,如今本宫爽了,它功德圆满,何来可惜一说?”
说起来,一如当初女子从自己看这块玉佩的眼神中猜出了自己的名字,自己也从对方看这块玉佩的眼神猜出了它的来处,那样缱绻哀伤的眼神,除了情郎根本没法做他想。
所以她才敢那样大胆的拿那块玉佩去羞辱那个男人。
最后,她果然爽到了。
因为有秋棠这个小话唠在,在梳妆打扮的这个空档,龙泠已将她这个内殿的情况摸了个大概。
真是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她这华阳宫七七八八的居然有那么多人,除了贴身的四个侍女外,有管膳食的,有管就寝的,有管女红的,有管药品的,有管穿衣的,有管乐器的……这些除外,上面还有管规矩的教引嚒嚒,下面有烧水打扫的杂使宫女,在加上外间的侍卫什么的,杂七杂八的粗粗一算竟过半百。
龙泠懒得记那么多,如今她只认得昨天站着殿外等她的是她的教引嚒嚒王嚒嚒,还有昨晚布膳和今天传膳的分别是她的另两个贴身侍女,夏罗,冬茶。
出门已是半个时辰后,正是正午时分。
深宫内不可停马车,龙泠又懒病发作,不想走路,又嫌正午日头大,不肯坐肩舆,最后还是春锦去给她寻了一顶软轿来。龙泠坐进去,一路晃晃悠悠的往外。由于太过舒服,她习惯性的打起了瞌睡。
耳边忽然传来秋棠刻意压低的声音,“公主,前面是皇后娘娘。”细听之下还有点紧张。
她这次出来照例带着秋棠和春锦。
龙泠半揭了帘子朝外面看去,只见前面九曲八弯的游廊上正慢慢走着一群女人,正中间一个尤为醒目,看模样大概三十多岁,头戴凤冠,身穿凤袍,容貌华贵,行止端庄,颇具风范。
她知道前面的这个女人不仅是皇后,还是自己姨母。自己生母出自荣王府长房,这位姨母出自荣王府二房。
只是这人虽是自己姨母,对自己这个外甥女可丝毫称不上友善。其他的不用说,只看秋棠春锦下意识紧张的态度便可觑一斑。
龙泠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本宫也穿正红色,绣牡丹没关系么?”如果她没记错,只有皇后才能穿正红色,绣牡丹吧?
春锦也发现了,自家公主自从撞了一下后对很多众所周知的事都模模糊糊的,但她不是多嘴的人便有意无意的忽略了。此时见秋棠挠着脑袋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上前一步解释道,“公主是元皇后的长女,九岁时加封为镇国长公主,正一品,是有资格穿正红色,绣牡丹的。”
一边的秋棠猛力地点头,似乎表示这就是她想说的,她早忘了之前龙泠的调侃,还挺着小胸膛补充道,“公主可是我天龙唯一一个加封的公主呢。”
龙泠这才放心,但她也不愿去和一群女人叽歪,便用了那个万用万灵的借口,“我们跟后面。春锦过去禀明一声,就说本宫磕了脑袋,太医说见不得风,就不过去见礼了。”
春锦领命而去,不多时便回来复命,“娘娘吩咐无须多礼,公主自歇着吧。”她没有将刚刚听的各种冷嘲热讽说出来。
龙泠瞥了她一眼,没有多说什么就放下了帘子。她自然看出了点端倪,这里与前面隔得并不远,她虽然听不清,但她看得见。她会唇语,但懒得用,那些女人指指点点,一脸尖酸的模样,想也知道不可能是什么好话。
但那又怎么样?没本事的人才在人背后嚼舌根。龙泠在软轿内冷冷一笑,有本事在我面前说,到时候我让你知道花儿为什么这么红!
由于前面一群女人刻意的磨磨蹭蹭,她的轿子走得更慢了。之前那一出又搅了她的睡意,如今她只能百无聊赖的瘫在轿中,叹气,“要是有个东西嚼吧嚼吧打发时间就好了。”
话音刚落,一包东西便塞了进来。
龙泠打开一开,竟是一包零食,干果,蜜饯,糕点一个不少。
她讶异,“哪来的?”
秋棠在外面得意一笑,“就知道您中途会饿,奴婢和春锦姐姐特意给您备的。”
龙泠乐了,“机灵!赏!”
秋棠欢喜,“谢公主。”
春锦一如既往的沉稳,“谢公主。”
有了这包零食,龙泠终于不无聊了,精神好了,心情也好了,这种好心情一直持续到了大皇子府。
软轿早已换了马车,她刚一下马车,便有一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上前来,“奴才是大皇子府的管家,大皇子特地吩咐奴才这边给您引路。”
龙泠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许是夏日的缘故,宴席摆在了殿内,左右分席,男左女右,中间留七八人宽的走道。天龙的风气开放,并未有电视上出现的那种女子席前还要拉帘子的情况,因而一眼望去只觉满满都是人影。
随着她步入宴席,各种各样的目光像探照灯一般都聚拢到了她身上,有怜悯,有看好戏,有漠然,有讥诮,竟是男的女的都有,看来爱八卦的从来都不仅仅只有女人啊。春锦和秋棠都有些紧张的低下了头,只有龙泠恍若未见,脸带笑意的跟在张公公身后,闲庭信步,一副逛自家后花园模样。
“不知羞耻。”待她经过某个位子时,忽然有人低低说了一句。
龙泠脚步一顿。
她偏头朝出声的方向看去,只见那里前前后后的聚着四五个年轻女子,说话的那个女子大概十五,六岁,穿一身湘妃色罗裙,眉目细长,下颚尖削,一脸的尖酸刻薄。
女子见龙泠看她,丝毫不惧,高昂着头,一副我就说了你拿我怎样的高傲模样。
龙泠回头看了眼身边的春锦,秋棠,漫声道,“本宫现在有一件事,你们谁敢替本宫去做?”
春锦似已猜到几分,脸上现出几分犹豫之色。
倒是没心眼的秋棠一脸疑惑道,“敢问公主何事?”
龙泠微微抬了抬下颚,懒懒道,“那边有人对本宫出言不逊,你去替本宫掌嘴。”她倒是想自己亲自动手,但以她现在的身份,自己动手难免落了格调。
秋棠一呆。
龙泠漫漫看了她一眼,“你要不敢也无妨,本宫……”
秋棠却是一咬牙,出声打断道,“奴婢,敢!”她说完就大步朝那个尖细脸的女子走了过去,那表情模样颇有几分壮士扼腕的悲壮。
她们几人说话声并不小,加上自刚刚起所有人都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这边,因而整个大殿静的连呼吸声都能听见,她们说的话自然也清清楚楚的落入众人耳中。
那女子脸色一白,尖声叫道,“你敢!你知道本小姐是谁么?我……”
话音刚落,大步走到她面前的秋棠已“啪”的一耳光上去,女子一呆,秋棠反手又是一耳光。
那耳光甚是响亮,女子身边的数人一时之间竟谁也不敢动。而此时男席的宾客虽看到了眼前的一幕,但自恃身份自然不会来管一个女人的事,女席的其他宾客也都抱着各人自扫门前雪的态度,一脸漠然的看着。
龙泠看了眼女子急速肿起来的脸颊,满意的点了点头,“带路。”她回头朝傻傻站在原地的管家吩咐道。
管家刚要劝说几句,一接触女子的眼神,冷不丁打了个冷战,忙不迭低下头小心翼翼地向前引路。
宴席正前方摆了两个座位,一个在正前方,主位,不用说自己也知道,是今日的宴会主角大皇子的。一个在右侧稍稍下方一些,让龙泠没想到是那个座位竟然是自己的。直到此时她方才有些了解她身上加封的这个镇国长公主封号的分量。
而此时秋棠那边已然哭喊叫骂成一团。
龙泠刚落座,一抬眼正好看到两个小丫鬟一左一右撕扯着秋棠,而秋棠也是憨勇,竟一把甩开两人,继续拽着尖细脸女子左右开弓。其中一个小丫鬟见状伸手就要去扯秋棠的头发。
只是她手还没碰到秋棠,便是一阵剧痛,待她看清自己的手后,“啊!”顿时失声尖叫了起来,随后眼一翻,直挺挺地晕倒在地。
她的手上赫然插着一支九凤并股金钗,金钗末端的珠串因惯性正轻轻摇摆着,发出清凌凌的叮叮声。
端坐上座的红衣女子眼角微挑,嘴角轻勾,虽是炎炎夏日,她的声音却是凉彻透骨,“本宫倒要看看还有谁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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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看了个帖子才知道自己范了个常识性错误,古代大家族,皇室子女排序都是男女分开排的。所以这里虽然按自然顺序该是五皇子,但他其实是大皇子,他上面有包括龙泠在内的四个姐姐。特此修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