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的事真是无法预料,我大概做梦也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会独自来一个陌生的国家,说着我最不擅长的语言,开始过一种全新的生活。
这里没有父母,没有同学朋友们,没有亲威,没有我熟悉的一切,入眼都是陌生、陌生、全然的陌生,陌生的面孔,陌生的语言,陌生的建筑,陌生的风土人情。
或许如父亲所说,一辈子也不会让我再回A市了,我的人生是否就要从温哥华开始计效?我在A市的21年就要这样被清零,被生生遗忘?
几十年后,谁还会记得我?记得那个爱哭爱傻笑爱发呆的桑渡善?
关司瀚,你会记得吗?你会记得桑渡善啊?我无声的问着。
即将要开始新的生活,却丝毫不能吸引我,为何我心中是如此的绝望而悲凉?
心中又开始万千种思绪涌动,最后都化做眼里的泪,我低着头任泪水一颗颗涌出,啪啦啪啦落到地上,濡湿了面前一小片水泥地。
有人经过,脚步又折回,在我身边停下,阴影遮住了炙热的阳光,一个很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听起来有些担忧。
我抬起头,面前站着一个有着正宗东方面孔的年轻男子,他正一脸担忧的看着我。
我未加思索就用中文回了一句:“我不认识你?”
年轻男子下一秒就笑了:“你好,原来你是中国来的,我也是,我叫林斯亚,你遇到什么难事吗?说说看,我可以帮你的,我看你都站在这里发了有十分钟的呆了。”
他一定看到我用眼泪画的那种地图了,我吸吸鼻子,再抹抹眼泪,然后眼睛落向别处,难为情的说:“我第一次出国,不知道下面的手续怎么办了,而且我的英文也不好?”
林斯亚一脸的恍然大悟,拍了拍我的肩,“走吧,跟我走。这点事你就哭成这样,让我佩服。不过碰到我就对了,我也是从你这一步走过来的,今天就带你重温一遍我当年的道路,怎么样,丫头,很幸运吧?”
林斯亚看着我依然皱着眉,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有些挫败感:“我说丫头,你好歹也给个笑容吧!”
我才扬起眉,扯出一个生涩的笑,好像脸上的肌肉都是僵硬的,一笑就感觉到生生的拉扯感。
刚刚遭遇了感情的变故,又想到以后生活的种种困境,我实在没有心情笑出来。
林斯亚看着身旁这个文弱的小女孩,因为哭泣鼻尖微微红着,漂亮的大眼里还噙着泪水,立在一群高大壮硕的外国人身边,她娇小的如一株铃兰,似在风雨中摇摇欲坠,让他看着就忍不住要伸出双手呵护。
在林斯亚的帮助下,我顺利的通过了安检,接着去右手边的移民局办里大签手续,回答了签证官的一系列问题,十多分钟后,他将一张防伪的纸打出来,钉在我的护照上,对我耸耸肩膀,手续就办完了,如此快速而顺利,让我有些吃惊。
林斯亚又帮着我取回了我的行礼,告诉我怎么填报表,然后帮我将行礼推到了通道口,
“思思,需不需要我送你回去?”他斜靠着行礼车,淡淡的问。
我忙说“不用不用,我有朋友在外面接我呢。今天真是非常感谢你,真的,没有你,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然后我又想起来好像没有告诉过他我的名字。
“你怎么知道我叫思思?”
猛然就想起来第一次关司瀚叫我渡善时,我心中的那种震撼,他的声音如魔咒般吸引我,甩了甩头,如今还想着这些做什么,欲断不断,才会更让人心殇!
林斯亚敲敲我的脑袋:“你是真傻了,我一直陪着你办了这么多手续,哪一个不要留姓名的?”
“噢,我好像有时候智商是不太高。今天谢谢你了,我走了。”我转身推过车子。
林斯亚没说话,低着头似乎在考虑什么,然后抬起头,双眼闪亮如钻,神情却有些扭捏:“思思,你有电话吗?”
林斯亚心中暗付,这样唐突的向一个陌生女孩要电话号码,怎么会是他做的事,好歹他也算事业有成,风流潇洒,不缺女人的那种类型。况且自己的这种行为,怎么看怎么的居心叵测。
他又立即为自己开脱:“我是说以后要是有什么事,方便联系,大家都是中国人,在一个陌生的国家总得互相照顾,以后有什么华人聚会,我可以叫你一起参加。”
靠,林斯亚是彻底的服了自己了,虽然自己口才好,却也没见过自己如此不经思考就能将谎言说得这么溜,他其实只是不想就这样和她断了联系,至于会不会再联系,只有上帝知道。
我摇了摇头:“真不好意思,我没有联系方法。”
他的眸中瞬间闪过失望,极快的又收拾干净,眸光清澈:“这样啊,没事那以后再联系,苏思思,很高兴认识你,再见。”朝我挥了挥手,转身离去。
我也挥挥手,推着行礼车跟着人群进入出场通道,身后有人大声的叫我:“苏思思,等会。”
回头,林斯亚跑了过来,风扬动了他的发丝,他将一个便利签塞到我手里,
“思思,这是我的手机号,遇到什么困难的事给我打电话。”一张脸方才如释重负的轻松,然后挥着手走开了。
出了关口,看着大厅里陌生的人群,我有些茫然,好在一到出口处,就看到有个年轻女孩举着我的名字在人群中张望,女孩有一张漂亮的东方面孔,特别引人注目。
我走过去,冲她伸出手:“你好,我就是苏思思!谢谢你来接我。”
女孩对我甜甜一笑,落落大方的说:“你好,我是白丽,你爸爸的最好的朋友的女儿!”
意识到说的话有点绕口,她不好意思的冲我吐吐舌头,样子十分可爱,接过我手上的行礼。
“我来温哥华好多年了,父母都在这边做生意,对这里比较熟。你刚来,要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就问我。”在路边招了辆出租车,白丽报了个地址,车就离开了机场往市区驶去。
“你叫苏思思,名字好有江南水乡的感觉!”
我笑了笑,知道她心中想的,毕竟父亲姓桑我姓苏是有些奇怪。
“我跟妈妈姓苏,弟弟和爸爸姓桑!”
她点点头,没再问什么。
车在一幢大厦前停下。
“到了,思思,这里这是你以后的家,因为时间比较紧迫,暂时只能找到这里。这儿地方有点小,不过在市区,生活非常方便,最主要离你的语言学校很近,以后上学也方便。”
她将我的行礼托到电梯里,电梯在14楼停下,出了电梯,走过一个玄关,前面是一个开阔的过道,里面有四户人家。
她走在前面,打开了第二扇门,看我站在走道里发呆,走过来将我拉到门边,做了个请的姿势:“苏思思,欢迎你回家!”
这是一个单身公寓,装修的很简洁,白色的地板,粉绿的墙壁,淡黄的沙发,客厅里有一整面的落地玻璃。白丽是个很热情的女孩,她帮我将行礼拿进屋放好,又在便利贴上写上哪里买菜,哪里购买生活用品。想了半天,她说我最应该告诉你的应该是我的电话,你有什么不明白的随时给我打电话。
我走到玻璃墙边,白丽也走过去拉开烟灰色的纱帘,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她说“思思,你以后可以对着这整面玻璃墙发呆了,下雪的时候,可以泡杯咖啡,倚在窗边看雪景!下雨的时候,捧杯热茶靠在这里听听雨,即浪漫又惬意!当时我就是看到这面玻璃墙,才立即决定将它租下来,我就觉得你会喜欢的。”
她的眼中泛着光,却又透着淡淡的盎然,似乎沉浸在遥远的往事里,突然的我就感到我与这个女孩,其实很近!
我说:“白丽,你其实可以叫我渡善,我的朋友们都这样叫。比起思思我更喜欢渡善。”这样的话听起来确实有够奇怪的。
白丽是个善解人意的女孩,她只是点头应充,拍拍我的肩,什么也没有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