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追到镇外竹林,拂玉和月老隐在一丛竹叶后,静静看着十数步之外正发生的一幕。
渤海水君脚踩祥云漂浮于半空中,怒目而视地面上相拥的两人,指着冯夷数落道:“这些年,你越发不争气了,竟看上了个凡人。她有什么好,值得你为她生生受我一掌?”
拂玉这才看见冯夷面色苍白,嘴角渗着血,看来渤海水君下手不轻,这一掌要是落在宓妃身上,估计她立即就能香消玉殒了。再看一眼冯夷紧紧搂在怀里的宓妃,更是吓了一跳,她的情况也好不哪去,面色惨白得吓人,眉眼紧闭,气若游丝。
拂玉暗诽了一番,估计在冯夷赶去之前,渤海水君早已对宓妃动用了私刑。这渤海水君也太不厚道了,好歹是他儿子心尖尖上的人儿,看在他儿子面上也不该下那么重的手。
想了想,拂玉觉得自己应该上前劝一劝渤海水君,还没等挪动步子,便听渤海水君又说:“你让我饶她一命也可以,趁着长生府主和拂玉仙子还不知道这件事,你赶紧和她做个了结,我便既往不咎。”
月老低声说道:“看来渤海水君还不知你已经知道这件事……唉,无论天上人间,做父母的都一个样子,都喜欢做棒打鸳鸯的事!”
拂玉只顾关注事情的动态发展,“哦”了一声,算是回答。
她看见冯夷眸中闪烁着无比坚持的光芒,听见他说:“不,孩儿就是死,也要和宓妃死在一起。”她不由得赞了一声:“哇,真帅气!”
“是挺帅气的。”月老附和一声,流露出同情之色:“可惜,不见得渤海水君会被感动,相反还可能气得半死,导致事情往更坏的方向发展。”
拂玉不懂,问为什么。月老解释:“你想,好不容易生养长大的儿子,却为了一个女子不惜违背父命,还要死要活的,当老子的还能心平气和地接受这个女子作为儿媳妇?”
拂玉将目光投向渤海水君,果见他气得浑身发颤:“你、你……真是气死我了!好,你要死我成全你,也好过在长生府主面前丢了我这张老脸!”说话间他已举起一手,掌心聚着亮得刺眼的光芒,而冯夷紧搂住宓妃,双目紧闭,视死如归。
月老一瞧不好,猛地蹿出去,嘻嘻笑道:“水君莫要动怒,凡事好商量,好商量嘛。”
渤海水君凝神一瞧,见是月老,缓缓收了手中气势。当真让他杀了自己的儿子,真的下不去手,偏偏他这个儿子一点余地都不留给他。如今月老出来说和,也算有了台阶下。
“水君莫怒,冯夷这娃娃也太不懂事,仙凡恋岂是闹着玩的?待我回头好好劝说劝说他,等他意识到仙凡恋的危害,自会回心转意的……渤海事务繁忙,水君就先回去忙着,这边有我帮你劝着……你就回吧,不送了啊……”
月老好说歹说终于先把渤海水君给劝回去了,他揩揩额头上的汗珠,向十几外的拂玉招招手:“渤海水君走了,你快过来,看看冯夷和宓妃怎么样了。”
拂玉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还好没被水君发现我,他要是告诉我舅舅,我可就惨了。”
“宓妃,宓妃,你怎么样了?别吓我呀,睁眼看看我好不好……”冯夷一声又一声痛心的呼唤着,不停地摇晃着怀中毫无声息的宓妃。
月老上前探了一下宓妃的鼻息,沉沉叹了口气:“到底是肉体凡胎,抵不过渤海水君的法力。”说着他拍拍冯夷的肩膀,劝慰道:“人死不能复生,你想开怀些。”
冯夷闻言,目光呆滞:“月老,你救救她,救救她!”
“我又不是药君,怎么能让死人活过来!”说到这里,月老脑中灵光乍现,“……想要她活,也并非没有办法,你去向太上老君要一枚九转还魂丹便可。”
冯夷闻言,急急将宓妃往拂玉怀里一塞,就要去九重天。月老一把拉住他,一脸为难:“我忘记了,太上老君上一炉炼的九转还魂丹已经没了,现在的这一炉还在炼制中,短时间内是炼不好了。可宓妃等不了那么久,魂魄离体一旦超过十二个时辰就会被黑白无常拘到幽冥地府,你也知道十殿阎罗的作风,想问他们要回宓妃的魂魄怕是难以要回来……”
冯夷望着面无血色的宓妃,神情凄苦:“那我就折万年修为给宓妃续阳寿。”
月老神情一凛:“你可要想好了,逆天改命的代价不是你轻易能承受的。”
“为了宓妃,我顾不得那么多了。”说着,冯夷伸手握住宓妃冰冷的手,洁白纯净的光华在两手间缓缓汇聚,凝集成团,正要汇入宓妃体内之时,拂玉却一把拍开他的手。
面对冯夷的暴怒,拂玉毫不畏惧,笑嘻嘻道:“要救宓妃何必那么麻烦,土地公送我的那株成了精的人参此时刚好派上用场。”
她暗暗庆幸,还好出蓬莱时,把土地公送的人参也装包裹来带来出来。土地公说那株成了精的人参对凡人有起死回生之神效,用在宓妃身上,刚好可以验证一下他有没有诳她。
回到宓妃的竹屋,拂玉从包袱里翻出人参,拿去煎汤给宓妃服下,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宓妃便悠悠醒转。
拂玉立在床榻一侧,先目睹宓妃死而复生的惊喜,再看到他们二人劫后余生的庆幸,接着便是相拥而泣的你侬我侬。正看得津津有味,月老拿胳膊肘捅捅她,小声道:“人家小两口亲亲热热的,你跟木头桩子似的杵在这儿多碍眼。走,带你去个有趣的地儿。”
她撇撇嘴,人家情意绵绵的两人都不拿她当回事儿,月老着急个什么劲儿呀!不过,她依旧顺从地跟着月老出了房间,走到院门口时,她看见了她的食梦貘。
大跨步上前,她揪着食梦貘的耳朵将它提起来抱在怀里,轻声呵斥:“你真不乖,这么长时间跑哪里疯去了?你瞧瞧,你身上脏兮兮的。下次再乱跑,我就再也不要你了。”她拂去粘在食梦貘身上的尘土和枯草,捋顺它的毛发,仰起一张笑脸对月老道:“这是我舅舅送我的生日礼物,可爱吧?”
食梦貘温顺地窝在拂玉的怀里,在她柔软的手抚过它的身体、夸它可爱的那一刻,它那琥珀般的眸中泛起温柔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