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君却是笑了一下,温和慈祥地看着拂玉:“怎么会和我没关系呢?拂玉,我是你的父君啊!”
拂玉懵了,桑越怒了,月老傻了,其余众人震惊了。
拂玉结结巴巴道:“天君,你没吃错药吧?”她求证的目光转向桑越,问道:“舅舅,天君说他是我爹,是在逗我玩吧?”
桑越紧抿着唇,面上线条僵硬,他的沉默已经无声给出了答案。
“那个,我脑子里乱得很,让我理一理。”拂玉拍拍脑门,一时消化不了这个石破天惊的消息。她挣脱着要跳出天君的怀抱,天君顿了一下便放下了她,她就抱着食梦貘径直往礼堂外走。
她经过桑越身边时,桑越伸手拉住她,目光难以言喻的复杂:“拂玉,舅舅不是有心要瞒你的。”
她点点头,反倒笑着提醒桑越:“舅舅,已经礼成,该送新娘子入洞房了。”
又走了几步,她顿住脚,转身看向桑越和天君:“那个,我能问一下吗,我娘是谁?”
桑越走到她面前,神情有些哀伤,抬手温柔地抚了抚她的发心:“司雪上仙琼雪是你娘。”
“哦。”她又点点头,面上没有太多表情,抬步出了礼堂。
桑越不禁有些担心,拂玉的表现有些反常。以前她总是嚷嚷着询问自己的身世,如今她的父君就在眼前,却没有一点欢喜的样子。甚至对于她的母亲琼雪,也没有多问一句。
而出了礼堂的拂玉则越走越快,一不小心竟撞在一个人身上,抬眼一瞧竟是青丘帝君。青丘帝君神色焦急,扯着她的胳膊问道:“小拂玉,你有没有看见我家莲姬?”
拂玉茫然地点点头:“看见了,她就在舅舅成亲的礼堂。”
“哎呀,她闯进寒冰洞拿起结魄灯就往长生府来了,说要拿结魄灯威胁你舅舅不许他成亲,可别真做下什么傻事才好。”青丘帝君急得直跺脚,“要是结魄灯出了啥纰漏,就出大事了。”
拂玉连连摆手:“帝君不用担心,结魄灯完好无损……”
青丘帝君一颗悬着的心刚落一半,听完拂玉的下一句话后,那刚落下一半的心脏“嗖”一下又窜到了嗓子眼。
拂玉说:“不过,莲姬公主就不大好了,她受了伤……”她的话还没说完,青丘帝君就不见人影了。
啧啧,青丘帝君真是疼爱他这个宝贝女儿。
拂玉原地愣了一会儿,重又提步向前走去,不知不觉中竟走到了常欢阁。她轻轻迈上台阶,伸手推开房门,室内并没有久无人住的湿潮之气,布置典雅整洁,临窗的琴台摆放着七弦琴,书桌上是仍未抄写完的《心经》,字迹娟秀隽永……这里就是她娘亲曾经住过的地方。
她缓步出屋,站立于青石台阶之上,垂首凝视台阶之下的一块地方。她从舅舅的梦境里看见过,她的娘亲曾经跪在那里拜别舅舅。
她抬手拔下头上的一枚玉簪,那是舅舅在她及笄时送她的,她一寸寸抚摸着上面的雕花纹路,想起舅舅告诉她那是她娘亲最喜欢的辛夷花。
她的娘亲死了,死于一万多年前的天劫,她没有机会见到娘亲。可是,她分明又是见过的,在舅舅的梦境里她看见过娘亲在抚琴,样子很美。
她有些悲伤,她知道那么多关于司雪上仙的事情,却不知道司雪上仙就是她的娘亲。娘亲心里该有多难过,她把娘亲一度当成了不相干的陌生人。
她也很难过,这个世界上最疼爱她的舅舅其实和她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她的娘亲曾是凡人,而她的这个“舅舅”一直都是神仙。她很怀疑,舅舅对她的百般疼爱是不是爱屋及乌,因为自始至终爱着她的娘亲,所以连带着也喜爱她?
或许是感受到了她的哀伤,她怀里的食梦貘亲昵地蹭了蹭她。她伤感的心境得到一丝安慰,这才想起食梦貘还因为她受了伤。她将它抱回自己的房间,为它清理了伤口,看着它的伤口已经不再流出赤金色的血液,而且伤口有逐渐愈合的趋势,这才放了心。
她伸手揉了揉食梦貘毛茸茸的小脑袋,眸中笼上一层宠溺:“小东西,你今天真是个英雄。”
食梦貘很疲乏的样子,勉力掀了几次才将眼皮掀开,望向拂玉的目光竟也闪现着异样的温柔。拂玉抱起它,轻轻摆着它软乎乎的肚皮,柔声说道:“喏,英雄,睡吧,我抱着你睡。”
食梦貘闭上了眼睛,在拂玉怀里安稳地睡着了。不大会儿,拂玉连打了几个哈欠后,也歪在床上睡着了。
睡前她想明白了一件事,她爹是天君不重要,她舅舅和汐冉仙子入没入洞房不重要,青丘帝君会不会因为莲姬公主的伤而担忧过度也不重要……什么都不重要,目前她困了要睡觉才是最重要的。
拂玉睡着了,她不知道天君来看过她然后又走了。她也不知道,桑越在她床前坐了很久,目光深沉而复杂、悲伤且苦涩。她更不知道,桑越离开她的房间后,她怀里的食梦貘蓦地盛开了幽深的眼眸,伸出舌头舔了舔她胸前的伤口,伤口上笼上一层柔和的金色光芒,然后伤口迅速地愈合,一点痕迹不留。
她只知道,她睡梦中做了一个很美的梦,没有云端清冷孤寂永远追寻不到的背影,也没有天君、舅舅和娘亲。她梦见自己睡在云朵上,怀里抱着绵软的枕头,触感很好,很温暖。她喜欢这枕头,所以抱着不撒手,越摸越觉得触感超好。
冷不丁自遥远的天际传来一声带着薄怒的声音:“摸够了没有?”
她有些疑惑,梦境里这声音怎么听着这么真实,像是就在她的耳畔说的?不过,这声音还真好听,十分悦耳,要是没有那一丝怒意就更完美了。
梦里她又抬手摸了两下光滑柔软的枕头,正心满意足的嘿嘿笑着,她的手却被捉住了。这次那道声音里懊恼的意味异常明显:“我说,你快醒醒!”
她怔了怔,难道不是做梦?
就这样,拂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迷迷糊糊地擦去嘴角的口水,迷迷糊糊地看见自己的手正放在一方宽阔的健硕的胸膛上,被一只修长白皙的手牢牢抓着。她顺着胸膛望着看去,正好看见一张俊美得近乎妖魅的脸,以及那一双琥珀流光的眼眸。
她的脑子一时有些转不过来,上下来回打量那人两眼,忽闪忽闪着眼睛问道:“你是谁?怎么会在我床上?”下一瞬,她慢半拍地反应过来,指着他精壮诱人的胸膛尖叫一嗓子,赶忙捂住了眼睛:“你你你你怎么不穿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