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府的时光依旧如往昔般平静肆意,拂玉每日不是和非墨斗嘴置气,便是去捉弄土地山神,要不就下河摸鱼,上蹿下跳的,丝毫不闲着。
在旁人眼中,她似乎还是以前那个爱玩爱闹的拂玉仙子,可只有她知道,分明有什么是不一样了。有时候,她看着一朵花,一棵草,也会发起愣来。
非墨强吻她的第二日,慑于她摩拳擦掌、磨刀霍霍向猪羊的凶狠模样,终究是没敢去桑越那里提亲。然而,这桩亲事仍是被放到了桌面上来,却是她名义上的舅母汐冉仙子先提出来的。
汐冉仙子笑得温柔似水,一副十分操心拂玉终身大事的尽心尽力好舅母形象。她说:“如今拂玉仙子早已过了及笄年纪,若不是被冯夷河神耽误了一番,早该嫁了人有了娃娃。现下长生府中也无什么要紧事,不若就张罗张罗这事吧。拂玉仙子觅得良人,府主了了一桩心事,就是对死去的司雪上仙也是有了交代。府主,您以为如何呢?”
桑越半垂着眉眼,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面上表情没有波澜,只沉默着不说话。拂玉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只注意到他握着茶盏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浅粉色的指甲泛着莹润光泽,十分好看。
汐冉仙子又道:“我瞧着,非墨一表人才,风度翩翩,对拂玉仙子也是极好的,更是曾经救过拂玉仙子的命,应是拂玉仙子的良配。想来,拂玉仙子也是欢喜非墨的,是吗?”
最后一问,却是落在了拂玉的身上。拂玉正喝着茶,差一点就呛住了,忍不住腹诽,喜欢一只宠物和喜欢一个男人,能是一回事吗?
她到底不敢这般直接回过去,干干一笑:“呃,食梦貘的皮毛很柔软,摸着很舒服,我自然是很喜欢的……”话说得委婉,但依着汐冉仙子聪明的头脑,应该听得明白她的意思。
原本听到汐冉仙子有意撮合的非墨十分欢喜,此刻听到拂玉委婉避开这事,面上喜色尽褪,神色受伤,变回食梦貘的真身,径直跑开了。
拂玉想要抓住他抱在怀里抚摸安慰,却不能抓住,她望着他落寞萧索离去的身影,幽幽叹了口气。对不起,非墨,现在她真的不想考虑这些事情。
这时,桑越终于结束了沉默,明朗清润的眼眸望向她,语气温柔:“拂玉,你不想嫁给非墨?”
拂玉轻轻摇了摇头:“舅舅,我现在还不想嫁人,能不能过一些时日再说?”
“好,你何时愿意,在何时与舅舅说这事。”桑越嘴角溢开一丝笑,暗中紧绷的脊背也松懈下来,他承认,他不愿拂玉那么早嫁人。
笑过之后,心底又漫上浅浅的怅惘。就算如此,他又能留拂玉在身边几时呢?拂玉不是琼雪,他也不能将她当作琼雪,那样对她来说是一种伤害。
他有些后悔,当初将拂玉抱回来之时,不该对外宣称她是他的外甥女儿,或许没了这道伦理关系的存在,也许他就可以奢望他与拂玉能够在一起。
其实,他也说不准心底的感觉,到底是喜欢拂玉多一点,还是喜欢琼雪多一点。她们是不同的两个人,甚至可以说是对立面,一动一静。就算没有那道伦常的阻碍,他也认为爱上拂玉是感情上对琼雪的背叛。可是,正因为他对琼雪的深情,才会疼爱拂玉,对她呵护备至,似乎将对琼雪的感情转移到了拂玉的身上……到了最后,他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一回事了。
渤海水君着人送来了喜帖,恭请长生府主与汐冉仙子、拂玉等人驾临水晶宫赶赴一场喜宴。宓妃前些日子诞下男婴,冯夷喜得麟儿,渤海水君可以含饴弄孙,自是喜不自胜。正值这娃娃的百日宴,渤海水君便广撒请帖,邀请四海八荒的神仙参加,与之同喜。
拂玉有些纠结,若不是不去,倒是显得她小气。若是去了,却也尴尬,指不定那些闲着没事就爱长舌八卦的神仙们对着她指指点点,说她被冯夷嫌弃悔婚云云。这会让她很丢面儿。
松松在一旁支招:“有什么可担忧的?如今,四海八荒谁不晓得你是天帝之女,除非是活腻歪了,要不谁敢说你半句不是?”
“唉……”拂玉长长叹了口气,眉毛拧成疙瘩。尽管松松是她的要好闺蜜,她想了想,还是没告诉她从三生石上看到的事情。
松松又出主意:“要不,你把非墨也带过去?他容颜倾城,气质出众,比冯夷一点不差,甚至还强出许多,让他暂且当你一日未婚夫婿。你想要扬眉吐气,只有找一个更优秀的人压过那人,让冯夷也看看,你不是没人要。那些无聊神仙也会将注意力放在非墨身上,称赞你有眼光,想来是不会再絮叨以前的那些事了。”
“唉……”拂玉又幽幽叹了一声,神情愁怨,“我还是不去了罢。”
“去,一定要去!”松松猛地拔高了音调,倒把拂玉吓了一跳。
“为什么?”
松松握紧拳头,沉声道:“不去,冯夷和宓妃那对小贱人会以为咱们怕了他们,不敢去呢。”
被松松一激,拂玉顿时抖擞了精神:“我去,还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势必要艳压群芳,抢了冯夷和宓妃那娃的风头,出一口恶气。”
说的倒是义正言辞,慷慨激昂,师出有名,其实不过是她觉得日子有些平淡,想找些乐趣罢了。
只是,拂玉却没料想到此番一去,竟撞破一桩丑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