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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阴灵,其他的活物要进出鬼界都只能坐我的船。

我不记得所有前尘往事。一觉醒来就在此处。亦不记得在这里多少年。也许几十年,也许几百年,也许上千年。

这许多年来的摸爬滚打,让我知道了,我可以不吃不喝,自然也不用出恭,对世人腐肌噬骨的忘川水于我无用,而我不能离开忘川,似乎有一道无形的墙把我与外界隔绝,我若要出去,必会被弹回来。

不过好在这里的日子也不算太难过,每日要坐船的人也不少。听着他们的故事一天很快也就过去了。

起初大家都还是拿奇珍异宝作船资的,可以看出这是个忒赚钱的职业。不过我既不能出去,一切就没用了。

那日,一只山鸡精,她要去鬼界,没有奇珍异宝,连值钱的东西都没有。

她问我要不要她尾巴上的毛。

我说你又不是凤凰,你毛不值钱呐。

她眼里顿时云雾缭绕。

得,善良的我最见不得这个了,我想了想说:“咱不能坏了规矩,要不你给我讲一个故事呗”。

故事倒是讲得很好听。能讲出很好听的故事的人一定是个藏不住话的人。后来很多人都来给我讲故事了,当然是在坐船的时候。

故事确实比那些死物有趣多了。我决定只听故事不收东西。便把所有奇珍异宝都囤到船舱里,用有位上神给的蚕丝做了个旗子,上书“君子动口不动手”。许多年后我一回想,都觉得丢脸,真是太没文采了。不过那是后话。在我一次次解释之后,我默默地把那旗子撤回船舱了。今天天气真是好啊,天上云层铺得很薄,游弋的云朵偶尔会从交合处漏出几丝金黄的光线,照得暗黑的忘川比平时亮堂多了。

我见渡口没有等船的人,无聊得紧。在忘川江里逮了只魂魄,坐在船尾拔头发玩,正拔地欢畅,隐约听到背后有人唤我,回头一瞧,只见一男子立于江边。

及腰墨发未束,随意披散着,耳畔垂下几丝柔顺,无风自动。身着白色长袍,手执一枚白色玉骨折扇,长身玉立,说不出的风流潇洒。待他走近,一张脸也长得不错,眼睛虽有点圆,但也对得起这身行头。修长手指所执之扇上大书一“帅”字,手一抖,魂魄迅速逃入忘川。

他把扇子一收,插到腰间。就上来握住我手,作痛哭流涕状道:“子滢,我找你找得好苦啊,这五百年你跑哪里去了。在外面受了许多苦吧,都瘦成一把骨头了。还有这一身的破布,你怎么好意思穿出来。”

“五百年?还没到一千年?你找了我五百年?”

他丢开我手,拿出扇子,摇了两下,眼睛微眯道:“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你要是下黄泉早就见着我了。”

“什么”

“你是谁?和我什么关系?还有你……”

“停”

他绕我转一圈,又摸摸我额头。道:“你不会是喝了忘川水吧”

“是啊,我喝了,都喝了五百年了。”

他顿了顿道:“我大致给你说说,我们的原身是兔子,你三个窝的旁边都是我,所以我们是邻居,两万年的邻居。我们从小一起……”

“哦,邻居,你不是要渡江吗?你不怕误了事。”你说我就信啊,这是件需要长期思考的事情。

“果然不信,记忆丢了,性子却还丝毫未变。不过我的确有要紧事,就不和你多说了,你放心,我办完事就带你回家。”

“我不能离开这里的,那边有一道墙我走不过去。”

“怎么会?”他独自沉默一会儿,又自言自语道:“难怪我们遍寻你不着,竟将你封在此处,利用阴灵的怨气盖住你的气息。难怪……”

我听不懂他说什么,本不愿打扰他的。可对岸有人招渡,只得委婉的提示一番。

他也识趣,便走了。

只他回来时,告诉我他叫君帅,还叫我不要离开,就在这里等他。我原本就是不能离开这里的,他显然多虑了。

不过“等”字却是个不好的字。

以前我听过一个故事,说一个姑娘送她的情郎去赶考,他情郎坐船离开时就留了一句等他。姑娘日日江头苦等,等到日渐消瘦,等到一病不起,等到魂归地府,才知道他心心念念的人官拜丞相,妻妾成群。怕是早不记得她了。而她却为了这个负心汉浪费了青春,枉送了性命。

归根结底就坏在这个“等”字上。有了期待,才会一直等,等不到就会失望,失望累积到绝望,而后抑郁成疾。所以要左耳进右耳出,不存希望,便永远都不会失望。却不料这回我倒猜错了,第二日君帅就来了。我不愿违背自己想法,便揉了揉眼睛,一看是他,再揉,果然是他。

这时他已行至我面前,笑吟吟地道:“才一日不见,你竟这般想我,见了我,激动地都哭了。”

我丢过去一个白眼道:“你的要紧事也无甚要紧,这么快就办完了。”

“还没。”他不知从哪里摸出几本书,道:“怕你闲着无聊,给你带几本话本打发时间”。

我略略一扫,倒是些好书。“没看出来你还挺有眼光的。”我宽袖一扫,书尽数被我揽进怀中。“如此便多谢了。”

“也不必这般客气,那原是你的书。除了你,也没谁会有这般眼光。”

我念他给我带书的份上,也只有任他说两句。自己翻着书看。隐约听到君帅问:“如果我把你从前喜欢的人带来见你,你会欢喜吗?”

我眼睛一亮,看向君帅。“这是什么话,自然是会欢喜。”以前听的故事里不都为了见一面折腾吗,如若不欢喜,瞎折腾什么。

可君帅的表情却是极为矛盾,貌似女子在抉择该不该嫁给一个曾让自己伤心的人。难道我喜欢的人君帅也喜欢,若真是如此,我是断袖还是君帅是断袖?照现在来看我不是断袖,那便是君帅了。长成这样,却是断袖,这沉痛的世道。

君帅醒过神来,见我悲悯地瞧着他,急道:“你记起来了?”

果然。我的邻居是我的情敌,我抬头望着黑压压的天,这绝望的世道。

他瞪着我道:“你记起什么了”

想来我们以前姐妹情深呐,他这痛心疾首的样子。“没什么,我没记起来。”想了想又加了句,“我忘川水喝多了,怕是记不起来了。”

他果然松了一口气。:“那我先走了,来日再来看你。这几本书原是够你看几日了。”

几日后,君帅再来时,身边多了个娇滴滴的美妖娥。

黛青淡扫柳眉梢,卷睫长掩玲珑眼,并指菱唇贝齿咬,半掩半开芊媚笑;扶影摇枝流目盼,一足三聘身姿娇,簪花扶髻从容步,风光灼华过桃夭。(青狐媚——唐家大小姐)

我估摸着是只狐狸精。君帅一只兔子胆子忒大了点,居然不怕葬身狐腹。

这边我替君帅哀挽叹息,那边狐狸精已经摇到我跟前。绕着我打量一圈道:“阿滢,你怎么长漂亮了,一身布裙都能穿出仙味。”

原是认识我的,我目光转向君帅。

他道:“这母老虎叫白朱,和你认识,不熟。”

断袖果然是不懂怜香惜玉的,这么娇媚的女子都能被他看成母老虎。

白朱瞪他一眼,又过来拉着我道:“我们是好姐妹,快告诉我。”

我还没反应过来告诉她什么。

君帅已不不耐道:“你能不关心皮相的问题吗,我们是来救人的。”

白朱嫌弃地看一眼君帅。“你长成那样,已是毁了,自然不必关心。可我们美人见美人,本该探讨探讨的。”

君帅那一张脸在男子里本是级美的,不知迷倒了多少妖娥。加之他又很自恋。这句是刺激到他了。

我后退几步,准备观战。

只见君帅笑着走到船边,“噗”的一声甩开折扇。顿时引来许多魂魄,凑热闹到快。君帅深情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只见下面晕倒一大片。

君帅得意走向白朱,用扇子挑起白朱的下颚道:“怎样?美人,见识了本帅的魅力了吧!”

白朱毫不客气的打掉他的扇子,转过身不理他。君帅赢了哪里肯罢休,高兴的绕白朱转。白朱为了不看那张嚣张的脸以背对他,只好跟着他转。

君帅转两圈后似乎想起他们是来救我的,不是来转圈的。他扶额过来道:“子滢,你出去试试。”

我是吃过那屏障的苦头的,走了几步估摸着不远了,便停下来用手探了探,没有,上前一步,再探。

我手指才刚刚触到就有一股力量推了我一下,因我是控制着力道的便也没多大反劲。只见一道五光十色的透明屏障就出现了。

忘川常年阴暗,难得有如此鲜艳的景色,引得下面魂魄一阵唏嘘。

君帅瞥了一眼道:“一道结界罢了。你竟伤成这样,修为再不济,也不至于一道结界都看不出来。”说着便向着屏障走了过去。

白朱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只觉一股冷气从手腕传来,蔓延全身。一会儿又是一股暖气聚回手腕。白朱道:“哪里还有什么修为。”

君帅那边叹口气道:“不能让你再见他了。”我正想问不让我见谁。君帅道:“白朱,过来一起试试。”

他们专心对付结界,我不好打扰。蹲旁边看他们。不过须臾,他俩额角便冒出一层细密的汗。

君帅眉头一皱撤回掌道:“纵观八荒六合,修为如此高又与你不和的,只余天后了。”

我愣愣道:“你是说这结界是天后下的。”我一只兔子精怎么会与天后不和。

君帅对白朱道:“你速去天界,请司命星君务必来一趟。”

“你不打算瞒着他?”

“让他知道也无妨,他断不会伤子滢。就凭我们两也破不了这结界,这一番动静已惊动天后,此时唯有他能助我们。”

白朱招了朵祥云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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