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玉把我带到了潇湘苑便走了。想来这几日在凡界耗着,话本落下许多未写。
潇湘苑内全是泪痕竹,一条小道通到中间的竹楼。竹楼外围一圈篱笆,一条石径从篱笆通向高一阶的竹楼,上台阶一条长廊。竹楼内很是简陋,中间一桌,往里一竹榻,右边开一侧门,出去是一处露台,与长廊相接,摆放着一张美人靠。空幽静谧,宛如凡界高士的居处。
我也早早地便睡下了,又做了那个梦。次日醒来回想却什么都记不起,唯独结魂灯周围那团红光,深深地扎在了脑海里,挥之不去。
中午书玉过来和我一起吃饭,我这才看到多日不见的阿碧和阿翠,俩丫头依然没大没小的,见着我还敲我头。被书玉笑骂两句,吐吐舌头退了。
我见书玉眼睛周围黑黑的,昨夜定是一宿没睡。
午饭后,书玉带我去天池。
一路云雾缭绕,果然是仙境呐。
一个时辰后我出来时,书玉还在门口站着。
“你怎么没回去”,我很是疑惑。
“等你一起走。”
“我记得路,你这样多浪费时间呀。一个时辰你可以写一本话本了。”我看了看他黑黑的眼圈道:“还可以睡觉”。
“子滢,是命格。”他纠正道。
我撇嘴,对我来说都一样。本来是想去老头那里的,他等我这么久,我只得先陪他回去。我们到了天府宫,书玉要去孟宗轩,问我去不去。我假装打呵欠道:“不了,我回去补个觉。”
我看书玉走远,便转身去了姻缘府。门口的小仙童不知跑哪去了。我轻车熟路的走到了老头的“红楼”。
满地都是红线,只见一个白胡子老头坐在地上被一团团乱糟糟的线裹着。左手拿个牌子,右手在线堆里找线头。不是老头是谁。
我走过去坐在地上帮他找,他抬头看了我一眼,很是惊喜。“这不是太上老君府上的点点吗,小姑娘出落得越来越标志了。怎么想起来看我老人家了。”
“我不是点点,我是……”
“哦,你不是点点啊,你是药君府上的星子。”
我无奈道:“老头,是我。”
他愣了愣,随即弹过来抱住我道:“丫头,你回来了。我还以为……回来就好,你不在的日子我无聊得紧。他们都不听我讲故事。”
我对他这把年纪还能弹得这般利落很是敬佩。
“我们老头见多识广,无所不知。是他们不懂欣赏你,”
“对,我也是这么觉得的。”月老用胖乎乎的手激动地捋着胡子道:“黄口小儿,无知之徒。”
都这么大年纪了,你就不能谦虚点。表面谄媚道:“老头,要不现在就给我讲个故事?”
他甚是欢喜的撂下牌子,扒开红线在地上腾出一块空地。对外面吼道:“红线,上茶,糕点,瓜子。”
我以前就觉得月老这一点做得忒善解人意,对一个八卦爱好者来说,条件何其充分。红线把东西放下便逃了,可见月老平时经常虐待她们的耳朵。
月老道:“子滢,想听哪段故事?”
“我上次见那结魂灯周围有一圈红光,老头可知是什么?”
他不悦道:“就是那倒霉的东西害你,如今你回来了,还提它做什么。”
“正因如此,我更要查清楚为什么,摔碎天族圣物决不至于赐我八十一道天雷。其中缘由便要从结魂灯查起。”
他沉默一阵,“真要听?”
我点点头。
他喝口茶润润嗓子道:“话说那结魂灯中绕着一仙子的魂魄。当年天君还是天族太子时下界路经淮安一带,见一女子背影。那女子红衣黑发,体态婀娜,啧啧,太子回到天界后日日思念此女子。坐也忐忑,行也徘徊,卧也辗转。终于按捺不住下界去寻那女子。那女子……你猜那女子是什么?”
“是……”
“对,是一株降珠仙草。”
“我还没说呢。”
“呵呵,那仙草美得不可方物,连……连嫦娥仙子都不及。周围小妖贪其美貌,整天缠着仙草,仙草厌烦至极,可怜仙草术法低微,只能左闪右躲。这时太子从天而降,很快解决了这些小妖,仙草心生感激。加之太子当年何其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两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喜结连理。”
“啊?”
“咳咳,我稍微夸张了一下下。是两心相悦,情投意合。太子携仙草上天界,升仙草为仙子,赐以神籍。”
月老喝了口水,满是皱纹的脸再一皱道:“谁料,太子的娘亲,也就是当年的天后为太子定下了凤凰族的公主,也就是现在的天后。一道旨颁到文华宫中时,太子正和仙子打情骂俏。宣旨后,两张脸瞬间惨白。太子当晚便去故天后宫中大闹一场,发誓非降珠仙子不娶。故天后关了太子,传旨到文华宫中说太子在凤凰族公主那里歇了。仙子这边伤心欲绝,含恨离去,从此了无音信。一月后太子与现天后成亲,并接任天君。后不久传来仙子死迅。天君悲痛不已,用结魂灯四处收集其魂魄。两万年来却只找到了几丝气息。哎!你说你这丫头怎么就这么倒霉,这都能遇到。”
“这个……我不好说。”我剥着瓜子含糊道:“兴许我长得倒霉。”
“我看你倒长得有福气。”月老吃了一口糕点接着道:“有鼻子有眼的。”
我觉得这个话题继续下去我会很受伤。咳了两声道:“那老头你知不知道仙子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妖和仙的姻缘都不归我管,我哪能知道。”
“你就没出去打听过,这么动人的故事,女主人公怎么能没有名字?”我再接再厉。
“一个故事动人与否与名字是没有关系的,我没讲名字你不也觉得动人吗。”
“是,不过有名字故事会更完美。”我咬牙切齿道。
“一个美人若叫阿猫阿狗,不是一个名字坏了一段佳话。”
“哪会有美人叫阿猫阿狗。”我垂头丧气道。
“怎么没有,就不允许美人的父母没文化。”
我无言望天。觉得今日无论哪个话题我都很受伤。
悻悻的回到潇湘苑,书玉已端坐在桌前。
“你话本写完了。”我说完已坐在桌旁边吃了起来。
“恩,该写的写完了。”他边给我布菜边道。“慢点吃,小心噎着,又没人跟你抢。”
吃完饭,书玉一直坐着不走,他又是这里正儿八经的主人,我不方便下逐客令,也干坐着。坐了好一会儿书玉才道:“子滢,以后我写命格你在旁边给我研磨可好?”
我戒备的看着书玉,“我最初和君帅来孟宗轩偷看话本时,可是被你辇了出去的。”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还真是小气。后来不是把潇湘苑都给你住了,还好吃好喝的供着。”书玉笑道。
绝对是奸笑,不就住你点地方,吃你几顿饭吗?果然是吃人的嘴软。“好吧,但我有一个条件。”
“说来听听。”
“研好磨,我可以随便逛,随便晃。不能限制我的活动。”晃得你头晕也是你自找的。
“好,在孟宗轩里自便。不许踏出半步,只要我还在。”
“成交。”书玉你会后悔你今天的提议的。
“那我先走了,明日辰时用过早饭便直接来孟宗轩。”
“可不可以稍微晚点?”
“那便巳时吧。”说完已不见人影了。
书玉是着了什么魔风?
我躺在美人靠上消化消化。
半梦半醒间嘴角一凉,伸出舌头舔过,微微有些清香。眼睛勉强开出一丝缝隙,头上是一支旁出的竹枝,叶上结了一层清露,昨晚竟在美人靠上睡着了。我懒懒的起身,眯着眼睛任阿碧梳洗一番,略略吃了些东西,磨磨蹭蹭的到来孟宗轩。
轩内就是一个大型的藏书室,一排一排的书柜整齐的放着。进门左手边靠窗一张卧榻。卧榻对面放着全是花瓶、玉器、琉璃之内的摆设,右边窗下是一张小机和两把椅子,小机上只有茶,这点不如老头。椅子旁边靠墙则是书玉的书桌。
书玉宣纸已铺好,坐在书桌前含笑看我。
我打着呵欠上前去给他研磨,书玉这才提笔而书。我旁敲侧击的告诉他我没有来他其实可以先研点墨写着,要不浪费时间。书玉说,没事,他可以打腹稿。
我:“……”
书玉的字和他的人一样,温文尔雅,工整干净。
站了一会儿瞌睡醒得差不多了,墨也够用。便放下墨,挑了几本话本到那边卧榻上躺着翻看。一会儿大笑,一会儿锤榻,眼风时不时扫到书玉,书玉没反应。我扔下书跑到书玉那边椅子上坐着不停的晃,晃得椅子“嘎嘎”作响。书玉还是没反应。哎!写话本的人抗干扰能力太强了。
申时书玉陪我去天池,回来就各回各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