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思天浑身不由得微微发抖,却不知是气愤还是惊恐,微微屈身,跪在地板上,委屈道:“父亲,儿子错了,儿子是被那贱人算计了!”他此刻相比方才在宫中的混沌,却是无比的清透,她当真是心思缜密,明知温府是世代骁勇,世代豪门,大熙第一名门百年的根基,向来将名声看的比生命还要重要,却要毁在他的手上,她不一刀杀了他,而是让他活着比死了好难受。
今天这件事,显然也让温肃然意想不到,他自然知道自己的儿子是被那贱人算计了,可那又如何,谁能作证,心下想着,他冷冷道:“你是有错,你最大的错就是轻敌!自以为是!我温家的脸都被你丢光了!”一边说,一边气愤难耐,竟随手抄起手边的瓷花瓶,猛地向温思天砸了过去,温思天不敢躲闪,硬生生受下,额头一下子被花瓶砸中,血泊泊地往下流,他只动都不敢动。
这时,有人猛地推开门,护在温思天身前,眼泪一对一双的流着,边跪倒在地,边面色慌张道:“老爷,天儿千错万错也是我们的亲骨肉啊,你怎么舍得下狠手啊!”她方才一见到温肃然带温思天进府,她就觉得不对劲,两人的脸色都是阴沉沉的,幸好跟在书房外听着,要不然儿子非得被打死不可。
温思天此时眼泪和鼻涕早已流了满脸,泣不成声地说道:“母亲,父亲打得对,是儿子的错。”
温肃然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到底是虎毒不食子,即便温思天再错,那也确是是自己的骨肉,半响,他才说道:“这些日子不要再出门了,好好闭门思过!报仇的事,不需要你操心!”说罢,又冲着大夫人道:“你带他下去,包扎一下吧。”
这时候,皇城舞司局里,沈云曦倚在庭院里千陵若送来的木藤摇椅里,晒着太阳,微眯着眼睛,唇畔一丝笑容,近黄昏的阳光,既不刺眼,又觉得温馨,映在她的脸上,有种说不出的恍若隔世的美。
她就是要阴他,尤其回想着方才温思天那一副丢人到家的样子,就好笑,还有温肃然,身为一品大员跪在地方,声泪俱下的模样,也不比他儿子好哪去,不过这才哪到哪,她就是喜欢如同猫咪,愚弄着老鼠,直到觉得索然无味,才一口咬死的感觉,每每回想到元老们将允宸小小的尸首带回来,她看着那小小的身子,被砍成无数快,脸上痛苦至极的表情,她就恨啊,恨到骨子里去,是什么样的禽兽,连痛快的死都不肯给他,竟然让小小的人儿,经历那么惨痛的死亡,祖母,父亲,母亲,姨娘们,五妹,她犹记得姨娘们,妹妹们,被侮辱后刨腹杀害的情景,她们脸上极度恐怖,每当她想到这件事,就觉得一种难以忍受的仇恨从心底慢慢爬上来,让她午夜梦回总能惊醒,她发誓,一定会让那些人血债血偿!
庭院原本静静的,忽然她听到有脚步靠近,微微警觉,又来不及躲闪,堪堪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不由得微微一怔,又抬起头,脸色一丝微恼:“来了也不知说一声,平白吓了我一下。”
千陵若轻轻地说了句“你可真是巾帼不让须眉,今儿这事干的漂亮。”
沈云曦慢慢道:“这只是饭前的一道素菜,还有大餐等着他们呢。”
千陵若含笑点头:“你个机灵鬼,谁也比不过你,后日的事安排的怎么样了?那两个御用女官一早就换了我的人,这一点无须担心。”
沈云曦微微一笑:“一切妥当,只欠东风。”
日子久了,他总觉着她越发的让人心疼,淡淡地有种凄冷的孤傲。
沈云曦后日招募舞姬的消息,不胫而走,不少小门户的小家碧玉,皆是报名,想寻得这个机会,若是有幸被皇帝看上,岂不是一辈子衣食无忧。
两日后,沈云曦早早地收拾整齐出了宫,一身藕荷色披风,显得人格外的美艳,一出皇城门,就有一辆青棚马车等在宫外,凤黑不禁有些担忧:“小姐,不会有事吧?”
沈云曦微微一笑道:“有你们二人在我身边,有什么好怕的?”凤黑凤白武功向来高强,外人看来她们二人只是寻常婢女,且不知却是京都里首屈一指的武林高手,未曾更随沈云曦时,替千陵若取了不少仇家的头颅,向来不留任何把柄。
另一边,沈云曦看了看偏门处的另一辆,与自己坐的这辆一模一样的马车,唇边便有一丝笑容荡开。
马车行驶了不一会儿,凤黑便警惕道:“小姐,人已经跟上了。”
而此时她们走的这条路,却好似较为偏僻,凤黑凤白两人皆是将手里剑紧了紧。
温思天一直在宫门口等着沈云曦出来,直到见着她的身影,他一直紧随其后,果然沈云曦出来招募舞姬的消息是真的,还真把人等出来了,父亲成日里怕这怕那,这次等他杀了秦永乐,看父亲还会不会小瞧了自己,眼见沈云曦的马车往人少的地方驶去,他立即带着几十名手持大刀的府里的护卫,乔装跟上去,上一次他身单力薄,没能抓住她,这一次他这么多人,还不信制服不住一介小小的女流之辈。
见着马车越来越往人少的地方去,温思天冷冷一笑:“秦永乐,今日就是你丧命之日!妹妹,我终于可以替你报仇了!”说罢,温思天大手一挥道:“上!”
几十名护纷涌而上,沈云曦的马车似乎察觉到了不对劲,立即拼命的往前飞奔疾驰,脚力终究追不上马脚,追了半日,到底被甩开了。
温思天一怒,咆哮道:“今日若是不能抓住那女的!你们都得给我死!”
却忽然那马车又出现在了前面,温思天眼睛一亮,喝道:“追!”
护卫们脸色肃穆,这次速度更快,眼见追上时,却忽然出现了十几名黑衣人,与他们打斗在一起,马车再次跑远了,温思天心下一怒,骑上身旁黑马,使劲一夹马肚子,带了一半的护卫,赶紧追上马车,而方才出现的那十几名黑衣人,似乎一点也不恋战,又似乎像是在拖延时间,见时机成熟,又纷纷消失在小巷里。
温思天一路追赶,完全没注意到此时已经追到了繁华的大街上,而几十名手持大刀的护卫,明显是吓到了路人,纷纷让出了一条大路,温思天此刻眼中充满了愤怒,怒声道:“给我追!”
出乎意料,马车竟绕道皇室佛堂的后面处停下,马车内披着藕荷色披风的女子跳了下来,立即钻进佛堂里。
温思天怒气冲天,哪还顾得上,眼前的地方是哪,持着大刀便要冲进去。
身旁的护卫总领不由微微一愣,劝道:“大少爷,这里可是皇室佛堂,若是闯进去,被人发现,可是死罪啊!”
温思天反手就是一个响亮的耳光,怒道:“放屁!难不成我要看着那贱人好好地活着,而我妹妹就要做那孤魂野鬼吗?”
护卫们温言一愣,皆将手里的大刀,紧了紧,随着温思天冲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