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钟声幽幽作响,苏茴一时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但又想不起在什么地方听过。
一个小矮个从后面走了过来,是茶叶沫。
“仪式马上就开始了,你们还站在这里干嘛,等着捣乱吗?”
苏茴转身看向身后说话的小正太,他今天仍是一袭白衣,把身体包裹得严丝合缝。
“当然没有,我在给她介绍。这么庄重的群仙大会我要是惹事了,回头大铁脸要不气吐血才怪。”肖琴山做了个鬼脸,“诶茶叶怪,你坐哪儿了,我俩正好去你那儿。”
“谁要跟你坐一起,想想头皮都发麻,”茶叶沫嫌弃地看都不看他,“我是怕你给楚笙惹麻烦。”
苏茴连忙打圆场:“这是楚笙大喜日子——呃,大好日子,你们就别吵了。”她拉起肖琴山衣袖道,“我们随便找个地方坐吧,我无所谓的。”
茶叶沫脸色舒缓了些,稍稍放柔声音道:“看在苏茴姑娘的面子上,我勉强地带你入座,快随我来。”
肖琴山切了一声,小声对苏茴抱怨:“都怪我当初给他喂了那么多毒,给这小子弄得一点人情味都没有。”
“你说什么?”茶叶沫警觉地回头,眼角处的茶叶状胎记有些泛红。
肖琴山吓得立刻噤声,抬手做了个把嘴上的拉链拉上的动作。
苏茴心里也不由得一紧,这小孩要是知道自己当年饱受猴子摧残的话,就这小暴脾气,不把他脑浆倒出来都不带完的。
三人各怀鬼胎地一同向后走去,却未料一人突然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一位身着玄青色长袍的短发男子恭敬地对苏茴请道:“阎罗王有请苏茴姑娘旁坐。”
来路不明的寒冷气息让苏茴本能地瑟缩了一下。眼前的男子身间围绕着一圈若有若无的黑气,长相俊秀但黑眼仁小得可怜;说话时,口中不经意露出了两颗又尖又长的獠牙。本来姣好的形象竟全部破碎,染上了淡淡的邪恶恐怖之气。
“什,什么?”苏茴额间冒出薄薄的一层冷汗。
“不必恐慌,阎罗那个老鬼没什么可怕的。”茶叶沫对苏茴安慰道,随即又问向侍者,“她一个普通小孩子,阎罗找她能有什么事?”
“是……是啊,我还没活够呢……”苏茴心中有些慌。
听到她的话,那人噗嗤一笑,忙道:“啊,抱歉,冒昧前来有些惊吓到苏茴姑娘了。”他深表歉意地微微鞠了一躬,苏茴连忙上前虚扶一下,直道不敢当。那男子看见苏茴的礼貌相扶又笑了一笑,道:“阎罗大人只是见你身份特殊,想邀你同座而已,苏茴姑娘莫吓到才是。”
“诶呀小茴茴,你这辈子算是活完了,被阎罗盯上,十条命九个丢啊。”肖琴山在旁煽风点火。
苏茴心里踌躇着,心想这阎罗王呲嘴獠牙的,自己看见他真人还不得吓尿?但是人家邀请自己去落座,不去的话万一生闷气把自己阳寿划没了可如何是好?
茶叶沫若有所思道:“你还是去吧,说不定还能……让你的事情有些转机。”
转机?什么转机?苏茴心里疑惑得很,刚想问却只见茶叶沫已经转身离去。
“小茴茴,我绝不能让你独自面对危险——”肖琴山刚刚信誓旦旦地说出这话,却看见了漓艳正带着美酒向这边走来,便瞬间将义气抛到了九霄云外,带着向往的神情一个闪身溜走了。
看到肖琴山的典型泡。妞神情,苏茴心里一阵叫苦,真是就怕有个猪一样的队友啊。这样一来,自己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了他的要求,低着头一路小心谨慎地跟着他走去大殿深处。
——
一对流云造型的红酸枝座椅摆设在前方,深赤色的高贵颜色与精细的雕刻工艺透露出无限华丽气息。其中间夹了张赤金长塌,一长身男子阖眼斜倚其上。
玄色深衣松松垮垮地包裹着上身,领口处微微敞开,露出诱人的锁骨与性感的小麦色肌肤。金丝万鬼绣墨色大氅横披在其身上,缁锦厚底靴上一朵朵血色彼岸花争相开放,给一身的装束带来诡异阴暗的气息。一团更浓烈的黑雾环绕在他周围,苏茴越看越觉窒息之感,死亡的归属感让她心底的某一处暗房被深深触动。
注意到身前的人,阎罗王微微抬起身子,睁开眼静静地看向对面的女孩。
这根想象中的阎王根本不一样!
苏茴不可置信地仔细观察,对面的男子身上确实放出了让人们恐惧不已的威压,但是面庞却并不像她心中所想。世间画像中青面獠牙的鬼头头实际上竟是个相貌俊逸硬朗的型男。
细长的鹤眼中流光频闪,眸子如墨一般漆黑;两道剑眉直插双鬓,高挺鼻梁薄削唇,棱角分明的脸型让下巴线条更加完美性感;一头乌黑长发散着淡淡的红光,简单地在肩下两寸处用一枝血玉簪缠成髻绾起,与他仿佛时时都能睡着的慵懒神情相得益彰。一只精巧绝伦的墨兰紧贴他眉尾绽放,幻影虚动不停。
“你是怎么混进这里来的?”不符合其相貌的低哑声音,带着袅袅的沧桑感从他并未开合的口中传来。
苏茴心中惊疑不定,不知该如何回答。
“你身上有神器的味道,是楚笙给你的?”男子目光灼灼落在她脸上。
“啊是,”苏茴紧张得有些结巴,“是,是他给我的。”
“一介凡人有此境遇,你不觉得事有蹊跷吗?”说是提问,他的语气倒更像是咄咄逼人的质问。
“请大人指点。”苏茴收起打量的目光,尊敬地道。
阎王目光放远,不知看向何处。半晌后,才幽幽道:“小小年纪正值青春大好年华,若想多添福禄寿命,便谁也不可相信。”
苏茴听得云里雾里,不明所以。
阎王见她疑惑,也不加解释,只是寂然一笑,便挥袖示意她落座。
一架置在他几丈远的黄花梨木古琴在他身后幽幽发光,两根琴弦似是受到阎王情绪的感染,自顾自地扣动出声,弹出了苍凉一音。那琴音化作颤栗的波浪,淡淡游走在大殿四处,不绝于耳。
再看那榻上的男人,却早已似初见那般阖眼浅寐,虚化于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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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死…努力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