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骏马向北疾驰而去,像一匹闪电在山林间闪过,他们走过的地方几个举着火把的士兵刚好寻到山洞,一阵喧哗,一个小队长模样的男人沉声喝道:“她们受了伤,没有马匹,这火还是热的,一定没有走远,给我搜山。”
寂静的官道上一行带着栗色的斗笠的精壮男子护卫着一顶青色的马车小心翼翼的往前进,他们没有打算走多么快,一路都有探马来报前面的路况,没有探马来报,一步都不会往前,青色的马车被护卫的严严实实,成众星拱月型前进,一律配备精良的鲨鱼宽刀,这种鲨鱼宽刀向来只有富贵人家走镖的镖头才配的起。寻常队伍能有一件已属不易。
风驰电测的黑马毫无预警的闯进探路的眼帘,吹起尖啸的哨音,众人马上停止前进,飞快的变换阵型,将马车围了个水泄不通,甚至车顶上都有一人巡逻。
黑马不管不顾的冲了上来,见到前方的马车,晋千与吃了一惊,紧了紧手中缰绳,心一横,冲过去!
两方的队伍只有十米的距离,见黑马犹自不管不顾的前冲,大有冲杀陷阵的气势,其中一人,横刀马车前,拇指竖起,口中哨音刺透耳膜,一阵尖啼,黑马在距离马车一米的距离,人立而起。
晋千与握紧缰绳,生生稳坐在马上,看到马上的少女如此神勇,男人们难得的露出钦佩的表情。
阻马的男人声音不高,像是一尊坚石沉沉敲击在黑夜里:“姑娘为何冲我镖局马队?”
镖局?
晋千与拧紧眉毛打量着这个传说中的镖局,心中一线生机划过。
开口清凌凌的嗓音:“这位大哥,我和家母外出探亲,和恶人起了争执,被人追赶,伤了腿,能不能借大哥的马车一用?”
车上的帘子无风而动,晴朗的声音在夜里也像是听见花开的声音似的:“一个姑娘……?刚好,可以用。”
这人说话中带的意味闪闪烁烁,像是在说晋千与可以用他的马车,又像是在说他可以用晋千与这个姑娘,情绪难辨莫名。
晋千与暂且管不了这样多,后有追兵,听到马车上的人说可以用,马上将冯妈妈扶下来,宽刀猛的狠狠拍上马儿的后臀,马儿吃痛,不管不顾的朝前狂奔而去,迅捷的钻入马车,将冯妈妈扶到一侧半躺,才抬头看向马车上的男人。
清凌凌的容貌让她瞬间就像回到了山洞中的感觉,那一挂瀑布,凉气袭人,清朗爽利。
狭长的眼睛中凉凉的目光,在这夏夜中让人都有冰冻的感觉,想到刚刚暖意的声音,真怀疑是不是他发出的。
薄唇刀削斧琢一般,刚硬的眉,紧致的下巴,浓密卷翘的睫毛在脸颊上映出一双小扇子般的阴影,美则美矣,但是一眼瞧上去,让人有一种凉薄沁入心扉的透心凉感。
晋千与颔首示意对他的道谢,面前的男子多说不过十八岁吧,还是个少年,怎能练就这样的气势?
少年抿着唇对他点头,少见的眼角似乎还有一丝温润游动,狭长的眸子里尽是慵懒,深深窝进座位里,男子侧过脸并不看她一眼,像睡着了一样宁静。
不多时候,马车外面传来一阵战马喷鼻的声音,依旧是那个声音沉定的男子敲打着黑夜的声音问:“来者何人?”
马儿被狠狠勒住,一名粗鲁的汉子高声回道:“靖安骁骑营奉命捉拿钦犯。”
男子一怔:“官爷,我们是靖安镇远镖局的,没见到什么钦犯。”
“有没有,让大爷搜过了才能放行。”说着就要下马来搜马车。
晋千与紧张的看向窝着不动的男子,手猛地扣紧手中刀把,谁敢进来,格杀勿论!
男子几乎要走到马车旁,男子和缓的声音才慢悠悠飘出去,和着因为不愿意被打扰的浓浓的不爽情绪:“周恒历就是让你们用这样的礼数来迎我么?我可不敢承各位官爷这样的大礼。”
伸手就要打开马车门的男子,身形一顿,站在原地不敢动弹半分。
沪亲王身份尊贵,千乘殿上都能跑马,马车里的人能像说吃饭睡觉一样叫出沪亲王的名字,他一个小小的骁骑营小队长怎么得罪得起。
扑通一声就地下跪,男人一个头重重磕下去:“是小人有眼无珠,叨扰了大人的清净,请大人处罚。”
一阵久的让人几乎承受不住的静默,夏夜的寂静像是吃人的幽灵,在下跪的男人头顶徘徊不去,他禁不住这股重压,忍不住将本就贴在地上的身子更加的挨近了地面,几乎伏跪成一尊雕像,长久的安静让跪着的男子汗流浃背。
马车上的男子似乎对这种心理惩罚分外娴熟,一个字不说,只是用那种透体而出的威压就能让人崩溃。
“我也不处罚你,只是请官爷记住一件事情就行,我此番进京是要给恒历一个惊喜,你万不可泄露此事,如果这件事泄露了……。”
“是是是,今夜小人追踪钦犯,无功而返,什么人都没有遇到。”
男子重重叩头。
“官爷聪明。”马车里几不可闻的传出一声女子的笑声,瞬间湮没。男人没有心思细究,连滚带爬的上马带着人一溜烟跑的不见踪影。
晋千与眉目带笑看向这个随意两句话就打发几名壮汉的男子,他倒是好悠闲,把别人吓得估计今夜是睡不好觉了。
男子看向晋千与眉间笑意,嘴角一勾,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姑娘应该就是靖安城中疯狂抓捕的白三小姐吧。”
冯妈妈挣扎着厉声问:“你是何人?怎么知道白家的事情?”
男子好似没有听到冯妈妈的话,一脸等着晋千与回答的表情看过来,晋千与心里几个翻腾,出口就成了:“我不是什么白三小姐,你认错人了。”
“喔,你家母不会是和骁骑营起了争执吧?”
晋千与侧脸不看他:“我们是被冤枉的。”
“我倒不这么认为,白老大野心昭昭罪该当诛,白家不晓得他的野心的人说无辜倒是正常,你这样好的身手,想来在白家的地位应该不低,白老大应该没有瞒你有关谋逆的事情吧?”
“你有是谁,这样揭开我的面目对你有什么好处?能言谈之间提到周恒历的人难道仅仅是一个镖局这么简单。”
晋千与咄咄逼人的问到男子跟前,既然无法回答他的问题,不如就反守为攻,直击他的弱点,反将一军。
好一招围魏救赵,这样聪明凌厉的女子,如果被周恒历搞死,实在可惜。
男子窝进座位再不出声。
黎明时分淅淅沥沥的下起小雨来,马车里准备了早点,晋千与不理不睬的拿出收拾的烤鱼喂冯妈妈吃下,自己吃了少许,和冯妈妈偎在一起等待天亮,今早竟然奇怪的没有觉得犯困,马车摇摇晃晃走的很慢。
冯妈妈稍稍神智清醒,惊诧的问道:“这位公子是要去靖安?我们不能顺路了,麻烦放我们下去。”
晋千与一惊,去靖安!
惊疑的看向窝在座位上假寐的男子道:“你是朝廷的人?!”
男子掀唇吐出一个字:“不。”
“那你为何要带我们去靖安。”
“因为我要去靖安。”
“让我们下车,道不同。”
“上了我的马车,是你想下便下的么?”男子嘴角噙着一丝邪气,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中的玉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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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那酷寒中挺傲的一株苍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