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周恒嘉嘴角微微的笑意,晋千与有些尴尬,脸颊向一边侧了侧,周恒嘉矮身坐在床侧,两人相对无言,有些事情不说并不能够避免在心中潜滋暗长,有些事情不说也并不表示就一定不存在。
晋千与紧紧咬住嘴唇,就像是在进行心理暗示,我要紧咬牙关,一定不能胡说话。
半响的沉默,直到天色都有些暗了,还是没有忍得住,她声音很暗哑,带着浓浓的悲伤:“三哥去了,对不起。”
昏暗的室内沉闷的几乎让人呼吸不进去一口氧气,晋千与拼命的感知他的存在,身旁的人就像是暗夜里的幽灵,他身周有些森凉,森凉的让晋千与不敢开口说话。
“并不是你的错,无需向我道歉。”周恒嘉侧过脸,面对着窗子。
晋千与稍稍动了动自己已经发麻的腿,离他远了些,清晰的嗓音像度了一层沙:“对不起。”
“嗯?”
“对不起,三哥因我而死,我不能不为他报仇,我知道廖迁和周恒历对你来说有着什么样的意义,所以,对不起。”沙哑的声音在周恒嘉的心里激起一阵颤栗。
可是晋千与顿了顿,接着说了下去:“你的救命之恩,我会以命向报,可是三哥的仇,除非我死,我是不会放弃的。”
“晋姑娘。”
“叫我白弄樱。”
“你不是。”
“不,我是,从三哥死去的那一刻开始,晋千与就已经是前世的一缕孤魂了,我是白弄樱,是三哥的小妹,是白家留下来的最后的一条血脉。”晋千与情绪激动。
“好,樱子,国仇家恨并不是你能承担的起的,阿询的仇,我会给你一个交代,回到司马忌身边以后,不要再插手这些恩怨纠葛了,既然要做樱子,就做的彻底吧,两个身份徘徊,你受不住。”
粗粝的手心轻轻拂过晋千与的前额,他站起来,像一个久经世事的老者一样艰难,哀叹一声,并非说什么,踏步出了房门。
房门被轻轻阖上的那一刻,晋千与泪落双颊。
异世一行,匆匆一年如水的年华,明明是伤心至极的一缕魂魄,在这里并没有任何眷恋的人和事,也不愿纠缠在三丈软尘中,奈何命运弄人,不想欠的偏偏欠上了,不想害的却因自己而死,不想牵挂的却拼命的往心底钻去,如今一身狼狈,手握着的是谁的心,自己的心又握在谁的手心,一颦一笑再次掉入了别人的期盼中,殷殷之心最是难付。
一夜噩梦缠身,梦中是三哥手执一团雪白,笑的三月春风如沐,醒来方知枕榻寂寥,世上最贵重的那一片心意已经被烈阳晒出点点黑斑,一夜翻覆,不能入眠。
清露初降时分,晋千与牵衣而起,艰难的扶着床沿,移到了椅子上,对着窗外的清晨时分美景,灰暗的心境已经容纳不进一片绿意。
窗下是一株茱萸,旁边一棵高壮的槐树,枝繁叶茂之间一片炫黑的衣角在枝叶间轻荡。
周恒嘉本来歪在一支树干上睡着,听见房内悉数声响,偏着头,视线如刃射向窗子,少女苍白的脸颊映在窗扇之间,殷红唇色一片雪白,雪白的脸颊却有不正常的潮红,很明显:她发烧了。
周恒嘉落下槐树,负手向上看着二楼的窗子问道:“发烧了吗?要不要找刘御医瞧瞧。”
晋千与一愣,视线下移,微微一笑:“不必。”
轻轻的向窗边移了移,晋千与试图看清远处那个一瘸一拐的走着的身影是谁,晨间雾气朦胧,只是一个轮廓,却极为熟悉。
她扬高声音叫了一声:“楚卫!”
那人的身影一顿,转过头来道:“安伯,你听是不是晋姑娘在叫本宫。”
老安伯无奈的叹气:“老奴说句不中听的话,太子殿下您可长点儿记性吧,您看您这一身的伤,这眼看着人都要废了,哎呀!我呸!您看老奴这张贱嘴都说的什么话,不过话又说回来,您说您没事儿不在靖安待着跑出来参合他们大周的事儿干什么,他们这一窝子的事儿哪儿是咱们能搞清楚的啊,这兄弟倪墙,仇杀不断的,幸亏我的爷您本事大,这要是真出个好歹的事儿来,可让老奴怎么活下去啊。”
楚卫笑笑:“本宫要是有什么事儿,也一定给安伯写卷丹书,让父王不怪罪到你头上,这样可以了吧。”
“哎呦……我的爷啊,您这话说的可是不中听,老奴这辈子就跟着爷了,爷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就算是圣皇不剁了老奴,老奴自己也没法活下去了。”
“大早上什么死不死活不活的,本宫这不是没事儿吗?”楚卫瞪眼否认。
安伯委屈的一瘪嘴:您这叫没事儿,您这走都走不利索了,这要是在苍楚,这皇宫不翻过来就有鬼了,瞧您说的轻巧儿,这事儿啊,老奴看,是没完了。
轻轻的托着楚卫的手臂,安伯一颗心都快揪成团了,瞧瞧,这都什么样儿了,还惦记着那白家的三小姐呢,这位小姐啊,唉,莫不是天煞孤星呢吧,谁挨着谁倒霉的命啊,我的爷唉,您往后的可离他远点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