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里的人,还是自己吗?执拗的眉,小巧而挺翘的鼻,清透的眼,水润的唇……平日稚嫩的它们,此刻在化妆品的修饰之下,多了几分的成熟的韵味。
秦初瑶轻轻一笑,镜子映出了自己看不透的娇媚。她也看到了镜后妈妈的愁眉,她心惊,转身抱住了妈妈的腰,说:“妈妈,我不开心!”
此刻这里只有母女二人,秦妈妈以为女儿要和自己说心里话,忙问:“怎么了?是不是梁逸欺负你了?”
“没有,我就是……不想离开你和爸爸!”秦初瑶撒娇的腻在妈妈怀里。
苏妈妈笑了出声,刚才的忧愁全部随风而逝。原来是因为这个,女儿才会不开心呢,“又不是不回来了,你虽然嫁人了,但是随时可以回家,我和你爸爸随时都盼着你回来!梁逸也真是的,怎么就要一结婚就去别的地方?那里我和你爸爸也没有去过,真不知道是怎样的……”
秦初瑶忽然想哭,老天为什么要这样对她?为何让她在结婚前一天才知道未婚夫对自己不忠?
她恨自己以前不懂事,总是惹父母生气。不把父母的关心爱护放在心上,当她要离开他们的时候,终于明白了可怜天下父母心。
“怎么哭了?你看你,妆都花了,我去叫你阿姨再帮你画!”秦妈妈跑了出去。
秦初瑶看到了妈妈眼眶红红的,她站了起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洁白的婚纱,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只有面缎和蕾丝营造着简单的氛围。长发挽在脑后,上面点缀着蕾丝做的小花朵,黑与白的衬托之下,让她的脸颊愈发的盈透,散发着年轻女人独有的气息。
婚礼是在一家酒店举行,那里已经围了好多人,而大大的广告牌上正是秦初瑶和梁逸的结婚照。
从下车到红毯的那端,秦初瑶平静的笑着。进门的一刹间,她看到梁逸站在所有人的中央,红毯的两边围满了人,他们熙熙攘攘,说说笑笑。
他穿着定制的西服,勾勒出的身形却略显清瘦。一根红色的领带,衬着今天的喜悦,然而他的脸色却不那么好,虽然带着笑意,可却那么疲惫。
秦初瑶挽着秦爸爸的手,一步步走向梁逸。场间不停地有人在嬉笑,秦初瑶看着梁逸,就像是看着自己的后半生,那疲倦却不得不勉强的笑容。
秦初瑶笑了,因为梁逸正在对她笑。
曾经的美好,在脑海里回旋,秦初瑶被这记忆淹没了,她有些忘记了今天的自己。
主持人不停地带动气氛,秦初瑶仿佛回到了昨天以前的日子。而梁逸虽然也是羞涩的,但是喜悦的心情也袭上了心头。
“下面,我们让新郎吻一下新娘吧!”主持人一副失误的模样,拍着脑袋说:“看看我都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记了!来,我们掌声欢迎!”
喧闹的掌声此起彼伏,秦初瑶眼睛里都透着笑意,她看着梁逸,抿抿唇,娇羞的微微低下了头。
梁逸被人从身后推了一把,扑在了秦初瑶的身上,看着她娇艳盈透的红唇,欲说还休的动了动,心神一荡就要吻下去。
就在两人的唇瓣将要碰在一起的时候,场上忽然响起了高跟鞋跟与地面接触碰撞的声音。秦初瑶后退一步,她不明白,明明是有红毯,怎么还会有这样的声音?
就站在台下,唐冰倩穿着一身昂贵的婚纱,纱裙上面的钻饰一看就价值不菲,衣衫在灯光下,光芒熠熠。她定定站在那里,画着精致的妆容,嘴角含笑,优雅从容。
秦初瑶听到了主持人的疑惑,低声说:“这是我的伴娘!”
随后,看着台下的人,挑衅似地一笑,说:“冰倩,你来了!是来祝福我们的吧!我和我的丈夫,真的非常、非常的谢谢你!”
场中的人一阵喧哗,女宾们表示这个女人真过分,做为伴娘怎么能抢新娘的风头;男宾们则被女人的美艳迷了视线。
“祝福?”唐冰倩缓缓启唇,目光看向了台上的梁逸,问:“你也需要我祝福吗?新——郎——官?”
梁逸急忙叫道:“倩倩,别闹了!”
倩倩?秦初瑶的目光回落到了梁逸身上,面上在笑,心里却是苦涩与愤怒交织着。她知道一切,却不得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这对狗男女!
“我怎么闹了?”唐冰倩慢慢上了台,她站在了梁逸的身侧,面上带着无尽的委屈,问秦初瑶:“初瑶,你刚才说他是你的丈夫,怎么我不知道呢?”
说罢,和秦初瑶一样,抱住了梁逸的另一只手臂,紧紧靠在他的身上。
“那你来这里是来做什么呢?”秦初瑶的手不着痕迹从梁逸的腕上退了出来,冷冷问着。
唐冰倩轻轻一笑,复又面带娇羞偷瞄梁逸,说:“逸,有一件事,昨晚在我房间的时候我忘记告诉你了。”
作为新郎,在婚礼的前夕出现在另一个女人的房间里,这本身就是一件极其不寻常的事情。
“你疯了!”梁逸甩开了唐冰倩的手臂,他不敢相信她会这么做。
“是啊,我疯了,我是为你而疯的……”唐冰倩被推倒在了地上,但是面容凄恻,低头啜泣。转眼抬起头之时,已经泪如雨下,凄哀说:“你放心吧,孩子我会一个人照顾的,你就陪着你的新婚妻子去游山玩水度蜜月吧!”
静默在蔓延,谁也没想到原本喜悦的婚礼此刻会变成这样。
秦爸爸气的走到了台上,他上前就要揍梁逸,却被唐冰倩拦住了。秦爸爸一把推开唐冰倩,再次要揍梁逸,身前却是自己的女儿秦初瑶。
“初瑶,你让开!让爸爸教训这个忘恩负义的混蛋!”秦爸爸气的直喘粗气。
秦初瑶看着妈妈,只见她满脸怒容,分明是不想阻止。
咬着下唇,秦初瑶笑望着苏爸爸,说:“爸,别这样,小心气坏了身子,我们回家吧!这婚咱们不结了!”
说罢,挽着苏爸爸的手,往台下走去。
“初瑶!”
“初瑶!”
两个声音,同时发出,一个是梁逸,一个是唐冰倩。
秦初瑶挺直了脊背,把头纱卸了下来,走到梁逸跟前,说:“这东西还给你!”然后,递给他,他不接;索性手一扬,扔在了地上。
唐冰倩站了起来,她抓住了秦初瑶的手臂,杏眼瞪得老大,疯狂的说:“初瑶你告诉我,你要多少钱?不……不管你要多少钱,我都答应你,只要……只要你把梁逸给我,把我孩子的爸爸给我……”说完,她大声哭了起来。
“够了!你想要的,有什么是没有得到的呢?”秦初瑶甩开唐冰倩的手,看着她散乱的头发,冷笑着说:“或许对你而言,他梁逸是千金也可换,可是,于我,他已经一文不值!”
秦初瑶只定定看着唐冰倩,看着她由渴盼转为惊讶的神情,看着她的疑惑不解。
在那件事情发生之后,秦初瑶怀疑过自己对唐冰倩的了解,可是就在这一刻,她已了然,不管唐冰倩做了什么,她的本性还是她所了解的那样:她对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有着几近疯狂的执念,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秦初瑶唇上牵起一个讥讽的笑,望着唐冰倩。她扬起头,像一个战斗胜利凯旋而归的将军。
“不……你……”唐冰倩一脸的不可置信,目光在秦初瑶和梁逸之间徘徊,她低下了头,许久未曾说话,只是默默走到了梁逸的身侧。
“爸妈咱们回家吧!”秦初瑶轻飘飘的说了一句,可是不等父母回应,她已独自一人跑了出去。
跑了很久,没有方向的乱闯。被脚下的婚纱绊倒以后,秦初瑶才恍过神来。
这儿是一个很大的公园,在冬日里显得十足的萧条。秦初瑶撕扯着刚才绊倒自己的那段纱裙,远处迎面而来的人见此情景,害怕的改变了路线。她则视若无睹,继续撕扯。
然而那看似劣质的裙摆,却那样的牢固,她的手掌已经被勒出血丝,依然没有能扯断。秦初瑶忽然很想放声大哭,从昨天到现在,她撑不住了!
与梁逸的感情,就像这并不美丽昂贵甚至有些平凡到低劣的婚纱,然而,当她想要放弃的时候,最终伤害到的却是自己。
撑在地上的手背,忽然“啪嗒啪嗒”印上了几滴湿润,透过肌肤的纹理晕染开来了。等到她想要看清的时候,视线早已模糊不清了。
泪水被冷冷的寒风晾干在眼角、在脸颊、在手背上,秦初瑶觉得此刻的自己一定是蓬头垢面的。她喉头干涩,咽了咽口水,环顾四处,恰好发现前面有一潭池水。
双脚像是踩在棉花里,起起伏伏,折腾了半天总算到了目的地。秦初瑶蹲在石头上,看着水中映出的自己。自己哭了那么久,现在再看只是眼睛微微红肿着,其他的竟然没有一点改变。那精致细腻的妆容,服帖的停在脸颊,一如刚刚化完妆的那一刻。
秦初瑶仰头,不让泪水再流出来。
许久,她低垂双眼,手指尖去碰触池水,怎么也没有想到,那刺骨的凛冽,此刻却让她感到放松,她毫不犹豫的把双手都伸了进去。
“哟,听说这池水已经一个星期没有换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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