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位敬酒的是左相,他显然没权衡好如何做,脸紫胀着,满头的汗水留下来,手里拿着装满酒的杯子,泼出去也不是,亲自喂给王后也不是。那样左右为难的样子,看的一旁的人都忍不住想替他找个地缝钻进去。
右相及时伸出了手,对于君王突如其来的命令他更早地有了方向,他拿过了左相的杯子,向前一步恭恭敬敬地送到了王后唇边,王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低眉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他还非常尽责地将杯子的角度向上倾斜,让杯子里的就一滴不剩地进入王后口中。
身后,朝臣哗然。君王的嘴角浮起一抹满意的笑,一闪即逝。
权力核心的丞相带了头,接下来的事情发展就简单多了。一只只酒杯送到了王后唇边,醇香的美酒经过舌头流入胃里,一点点侵入她的身体。
黛国的公主是不胜酒力的。虽然在自己的国家时也常举办各种宴会,饮酒是免不了的,但她的酒都是专门酿造的,有着爽口的酸甜,从没有一种像这样辛辣入喉入胃,身体里像火一样烧。第一杯酒她就被呛到了,咳嗽了几声脸颊便飞上一片红晕。
后面的情景她记不得太准确了。醉得太厉害,只笼统的记得一杯一杯的酒接踵而至,连喘气的机会都没有,她喝了没几杯就吐了,被婢女扶着到一旁将胃里的东西都吐出来,漱了口之后再回来继续喝……
后面的事情真的不记得,似乎就是那样一直喝,一直吐,不知什么时候连路都走不了,被宫女架着像傀儡一样行动。最后有没有将全部的酒喝完她都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
然后便病着,断断续续地发烧,呕吐,浑身疼痛,皮肤上起奇怪的东西,似乎中了毒。就这样混混噩噩地折腾着,把人的五脏六腑三魂七魄都搜刮了一遍,直到筋脉尽断油尽灯枯,以为就这样死了却又奇迹般的复活——睁开眼,看到的仍然是这个残酷的世界。残酷到没有办法否认它的真实。
用了最好的药,用了原山国能找到的最好的大夫,熬了十余天终于将她的性命从鬼门关抢了回来,将她清楚的神智拉回到这个世界。原山国王对这个王后的在乎如同一团迷雾,没人看得清楚。
她眼皮沉重,不断地要合上,有什么东西在开阖之间一点一点沁入她的脑海,定格为记忆。她看着、看着……
依稀间,她听见自己的叹息,那么沉重。
28你猜
无法死去的人,只能活着了。卧床一个月之后她重新站起,以原山国王后的身份。
清醒之后每天都能看到晋扬,他坐在病床边,亲自端着药碗喂她。她这时候已经心如死灰,并不在意他喂的是治病的药还是夺命的毒,他给的她毫不推辞照单全收。
底下的宫女看她的目光变得复杂,终于在某天约好了一样对她笑,殷勤地伺候她,尊称她为娘娘。她心如明镜,知道这一切转变不过是因为晋扬这段时间的反常。他来的的太频繁了,一日都不落下。如果某天朝堂上的事轻多了,来不及亲自给她喂药,他就算是大半夜也要来一趟,坐在床边看着熟睡的女子,久久地不说一句话。
原山国王对这个王后的态度如一团迷雾,在那次酒宴后终于开始明朗了。整个原山国虽然不明白,但都是这样认为的。不这么想的,只有身为当局者的阿萱一人。
那一日半夜,她呼吸均匀地假装熟睡,在床边默默看着她许久的夫君忽然俯下身子贴在她耳边呢喃了一句,轻而清楚。
“王后,你猜朕为什么要娶你?”
如同惊雷,多日来因为生病带来的平静瞬间被炸裂,那样清脆的响声灌进耳朵,震得她几近失聪。她差一点叫起来,差一点就要在那一刻与他直接面对。多亏了过去五年她经历过比这更能考验她的磨砺机会,也多亏她沉重地很难随意活动的病体,震惊只在心底掀起惊涛骇浪,她还是沉稳地如一个死尸,至少表面上没有动一下。
身侧,一直目不转睛地观察她的晋扬低声冷笑两声,替她掖好被角起身离去。一旁伺候的宫女并不知道两人之间的过招,恭敬地送走君王后回到王后身边,再看王后的眼神竟然也多了本该有的毕恭毕敬。
在所有人的精心照料之下阿萱的身体逐渐康复。更令人惊喜的是之前被太医宣判死刑的的手臂竟然也能活动了。虽然还是不能像正常人一样灵活自如,但恢复到了嫁过来之前的状态。这真是意外的收获,大家都道是因祸得福。整个原山国王宫洋溢着少有的喜气。
然而阿萱的心却沉重着,如同压上一块巨石。那天晚上晋扬丢下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后便离开,虽然第二天再见面,话题却没有继续。他用阿萱看不懂的态度对待着她,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在那之后又过去了一个月。晋扬又恢复到了对阿萱的肉体和精神上的虐待,不过有了前几次的前车之鉴,这段时间的折磨他都懂得适可而止,不让她有机会再接近死亡。
短暂的安逸之后阿萱重新跌回卑贱的奴隶待遇,但她的心却忽然轻松起来,好像有什么终于落了地。
“给你一个月的时间,摸清楚王宫的每一个角落。”金座之上的君王这样给伏在脚边的妻子下命令,他俯下身子看她扬起的脸,神秘地笑,“一个月之后朕要和你玩一个游戏”
阿萱缓缓点头,脖子上拴着的黄金打造的粗链子拖在地上,随着她的动作与地面撞击,发出悦耳而沉重的声音。
他又想出了新的折磨她的游戏,作为人偶的她除了配合也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