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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国公府高大的府门前,敷白的灯笼被一阵秋风吹得飒飒作响。挂着白幔儿的屋檐下,漆着黑漆嵌着门钉的大门沉重而缓慢的打开。两列披麻戴孝的人护着一辆灵柩安静的走了出来,没有哀哭,甚至除了车轮辘辘声,就只有整齐的脚步声,显得得这夜色,愈加清冷。不一会儿,就只剩下洞开的大门孤零零的立在那儿,仿若哀叹。

而风里,有隐忍的哽咽声传来。

走在队伍前的前锋左翎眼眶深陷,眼里沉痛而坚毅,看着街头着白麻的百姓,心里蓦然一阵抽痛。将军,你的血没白流,南楚国的百姓都记着呢。

百姓哭,哭霍家自开国以来五代人南征北战,浴血沙场,终保得这南楚百姓一百多年的安居乐业,可以说是成全了几代帝王盛世明君之名。

百姓哭,哭一生戎马,忠君为国的镇国公,六十三岁高龄,任坚守于西疆。为南楚竖起最后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

百姓哭,哭霍家五代六十几口人,须眉巾帼全部血洒疆场,马革裹尸,从今以后,再无一丝血脉。

百姓哭,哭这满门忠烈,哭以后还会不会有霍家军……

而京城一处陋巷寒舍之中,迦叶温柔的亲了亲小长安额头汗湿的头发,看着他那因为吸允而蠕动的小嘴儿,心里一片柔软。

“唔……嗯……”怀里的小婴儿吐出乳头,紧紧揪着衣襟的小胖拳挥了挥,又长又翘的睫毛投下一片柔和的剪影,砸吧的小嘴巴偶尔吐出串小泡泡,迦叶坏坏的伸出食指一个个戳破,像个顽皮的孩子。

少时,迦叶整理好白麻衣襟,给孩子套上件白麻孝袍,抱起熟睡的孩子,走出了院子。

和车夫杨叔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上了等了多时的马车,那辆马车很奇怪,居然一片素白,连马头上也围了白布,在蒙蒙亮的天色里分外诡异。

马车一路向西,渐闻车轮辘辘,挽歌哀哀。

迦叶撩开素白的帘子,看见外面整齐肃穆的送殡队伍,和一路哭送的百姓,扬声吩咐杨叔跟上去,缀在后头,后头的百姓看着这辆突然出现的马车,虽奇怪,好歹并不突兀。到西城门口,果然有重兵把守,迦叶从缝隙里看着被拦在后面痛哭的百姓,抱着孩子的手紧了紧,叹了口气。

出了西城门后,一个岔路口,迦叶招呼杨叔停了下来。

“杨叔,今天的事儿麻烦你了。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我们就在这分道扬镳吧。”迦叶抱着孩子站在十字路口,秋风吹起她鬓边的发丝,鼓动她长长的宽幅裙摆,像似要凌风而去。

杨叔捋了捋花白的短须,点了点头“夫人,以后还请保重!杨某告辞了。”旋身踏上车辕,驾马掉头而去。

迦叶抱着孩子看着另一条路上渐渐远去的队伍,缓缓跪了下去:“长安,你要记得,那是你爹爹,是我们民族的大英雄!”

恭谨的磕了三个头,迦叶抱着孩子上了路边另一辆马车,自己脱了白袍,露出里面烟青色的襦裙。总算出来了,迦叶嘘了口气。

唉,迦叶也不想这样搞得像大逃亡似得,可惜自己这个身体的身份太尴尬了。

迦叶回想起来头都大了,这身体前身叫兰叶儿,十七岁,是威远将军霍琪的好友廉亲王世子刘魁送给他的妾侍,被将军秘密安置在陋巷。至于为什么不接回国公府,这就不是迦叶关心的问题了。

也是她运气,没多久就怀孕了,眼看着母凭子贵,好歹将要有个名正言顺的身份了。突然西疆西泓国犯境,将军奉命赶赴边疆,好在将军走前返还了卖身契,嘱咐她生下孩儿,好生教养。哪想生下孩子没多久,就传来将军阵亡的消息,兰叶儿一时受不住打击,倒下了,便宜了迦叶。

想起自己怎么来的,迦叶就想咬牙切齿。太憋屈了,明明自己死后魂魄都入轮回道了,好吧,来了个无证驾驶的,“嘭!”的一声,我的魂魄就开出了绚烂的花朵。是真的烂,很破烂,烂得那闯祸的家伙整整缝补了一千年,这是什么概念?我人生最美好的时光在破碎中度过了,我的灵魂现在不是二十七岁,也不是二十七再加十七岁。我他么的不知不觉就一千多岁了。我能不憋屈么,那千年的不是那啥么。

还魂也没给我找个好的躯体,一来就成外室了,虽然人家还没有小二。现在好了,小一也没有了。逃呗,难道非要给国家又培养个英雄出来,我迦叶还没那么伟大。

她好不容易趁国公府发丧,支开院里的丫鬟婆子侍卫,让杨叔赶了车随着队伍出了城。

“师傅,去通安镇。”迦叶在车里吩咐,她想取道通安,经放源一路向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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