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古香微熏,似是佛堂的檀香却又夹杂着其他清淡的香味,冲减了几分浓重霸道的檀味,更加宜人了些。这里便是徐府夫人,伊明珠婆婆的院落,清居院。也便只有这里长年点着这种特制的佛香。
“少夫人到。”守门的婆子瞥了伊明珠一脸苍白,病怏怏的模样,暗自翻了个白眼,草草的行了个礼,便动作稍显粗鲁的打起门帘。
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便有什么样的看门狗。
伊明珠扬起手巾作咳状却是掩饰唇边的冷笑,放下手巾时又是换上一脸胆小的模样,带着黄梨进门,探头进去时正瞧见主座上一娇美女子温柔的为一上了年纪的妇人捶背,谈笑晏晏,母慈媳孝,端不是一副好场景。
只是这副场景在瞧见自己便变了味,那妇人冷哼一声,仿佛瞧见了什么下作东西一般,紧皱眉头,一脸的嫌弃。而那娇美女子依旧笑得温柔大方,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莲步缓移,在离伊明珠三步之处轻福了下身,抬头时已是满脸担心:“妹妹给姐姐请安了,真高兴姐姐过来了呀,前几天听说你身体不适,婆母与我十分担忧,今天好些了吗?”
“她哪会身体不适?整日在自个屋里逍遥快活怎么会不好呢!连你受了那等重罪,也强撑起身子向我这个老妇请安,真是……”上座的管氏重重的从鼻腔里哼出一气。
“给婆母请安。明珠自小体弱不太争气,让婆母与妹妹担心了,真是明珠之过。”说完,便福了个标准的礼仪。任人挑不出一丝不对。丝毫不理会刚刚婆母的叫嚣。
那等重罪?伊明珠垂首福身掩去冷冷的眼神与不屑的嘴角,知道重头戏将要唱上了。只不过,这蒋仙儿身上奇怪的相互交融的两团气息是什么?前世的眼睛从未有过这等奇事发生,虽然在前几日苏醒时便开始在各人身上隐约可见不同的气流涌动,原以为是重生导致的灵魂不稳未放在心上,而现在…伊明珠不作声息的将目光从蒋仙儿身上滑过,她的气息明显与常人不同,好生奇怪。
“跪下!”徐夫人横眉冷对,戴满宝石金戒的左手狠狠的拍向紫檀木桌,发出沉闷的一声。
伊明珠一动不动。
“呀,婆母您身体不好,头痛症不是刚犯吗,休要再生气了呢!”一旁的蒋仙儿见此,慌忙上前安抚,又是递茶又是顺背的。
“仙儿,乖孩子。婆母知道你孝顺,心胸宽大,想要息事宁人,不愿深入追究。但此事如此严重,你伊明珠休想翻过这页。伊明珠,你还不跪下认错。”
仙儿,伊明珠,虽只是小小称呼,却亲疏立分。这等偏心之下,若想求个公平,那可真是痴心妄想了。
伊明珠低眉顺眼:“媳妇不知哪里做错了?”
“好啊你个伊明珠,心胸如此狭窄,身为正室,不但不着力为夫家开枝散叶,反而杀害徐家子孙,竟然将怀有身孕的仙儿从台阶上摔下,那满地的鲜血,你可曾害怕?你可怕报应?做了如此恶毒之事,还敢狡辩,真是果真是商贩出家,毫无规矩羞耻可言。不知耻。”管氏气得连伊明珠的出身再度翻出讽刺,只可惜让管氏失望了,伊明珠此次并未像之前那般,自卑于出身立马跪地抹泪。
“婆母慎言,明珠虽是商户出身,却也懂世理明道理,婆母让媳妇跪下,若只是婆母喜欢,那倒也无妨,若是因为莫须有的事,明珠再是无能胆小,不能也不敢跪,生怕这一跪婆母认为此事真是我做了可如何是好?明珠无用也得为我伊家争个清白,不为我伊氏担这份丑闻,否则我伊氏家长定会上门敲打,责怪我无用为家族为夫家蒙羞。”
由小及大,伊明珠如此一言,已经不是后院女人间的事了,已经是两个家族之间的面子问题。
你要我跪,行啊。后果你要想清楚啊!
婆母管氏虽不聪明却也听懂如此直白的威胁,气得直咬牙,脑仁直疼,这伊明珠什么时候变成一块硬骨头如此难啃了。原本按她的计划,伊明珠随便一吓便会瘫了,到时候可不就任她们为所欲为,可若真的牵扯到长一辈事情可就没这么简单了,先别提伊明珠为正房,本就可以随意发落妾室,还有更为重要的一个原因,儿子娶伊明珠似乎还别有目的,并不是这么简单的。她还真不想坏了儿子的事。
顿时,有些无法下台的管氏下意识的一个眼神朝着蒋仙儿飞去,这一幕落至伊明珠眼里,暗暗发笑,难不成这两人还在唱双簧吗?
蒋仙儿不作痕迹的瞄着伊明珠,见她面容如常,丝毫不见惧怕,心中疑惑又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感,这不对劲,贴身丫环回报说见到黄梨偷偷去后门请了大夫,她暗中拦中使了银子知道伊明珠上吊自尽了,虽有气息却已是断断续,难以救活。凭她伊明珠平日里的状况,原本她是做好伊明珠去世的打算,谁知道竟然命大真的救回来了。
而今天,更是见她明明如往常般立在一侧,也未见有什么动作,怎么这次偏偏站出了亭亭玉立的大方感,丝毫不见畏缩小气,整个人的气质从根本发生了变化,而刚刚那轻轻柔柔的几句话竟将此事拉开,听这意思难不成还想闹大?蒋仙儿轻抽丝帕,按了按眼角,若是其他,她倒不怕,但此事不能闹大,蒋仙儿心里作了一番计量,抬首,已是眼泪盈眶,滴滴不停落入巾帕。
“婆母,姐姐,你们不要置气,不要生分,此事都是我的错。是我命不好,命中注定没有这个孩子,虽然相公曾经与我说,想要个和我的儿子,是我痴心妄想了,都是我的错,当日,姐姐定是不小心推我的,她明知我怀有相公的孩子,怎么会狠心推我下台阶呢,一定是下人们多心看错了。是妾室无能不能保护好徐府的小孙子,请婆母原谅姐姐吧,姐姐无错,她是正室,我是妾室,本来就受她管教的。”蒋仙儿说着便哭倒在地上,双肩耸动。
伊明珠差点气笑了,这蒋仙儿果真是绵里藏针的最高境界啊!话里音里的,无不透露出她这个正室妒忌受宠的妾室,甚至妒忌到不允许妾室怀有子嗣。说是为她求情,可那话分明是火里的油,不旺也要烧旺。
蒋仙儿,有点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