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在用膳的食客,或觥筹交错,或箸匙翻花,或狼吞虎咽,或细细品味;已点菜的食客,则翘首期盼,神情是分外焦虑;这无一不衬托着这里食物的美味。
收回视线,我垂下头,望着双手捧着的那杯菊花茶,花朵漂浮在水面,花瓣是尽数地伸展开,每一瓣都吸饱了水,那趋于白色的淡黄,薄如蝉翼,晶莹剔透。俯身低头,小小地啜吸一口,微带着甘甜的茶水,让清香在齿颊间弥漫开来。
浅笑下,满足地抬起头,紫瑜的脸,近在咫尺。至那宛如中秋之月的额头而下,墨画的剑眉,含笑的双眸,坚挺的鼻翼,靠得那么地近,每一笔线条,都那么的清晰。
“阿奴,好喝吗?”紫瑜浅笑地唤出口,将我飘远的思绪扯回。
我才发觉,自己的指腹竟至额头而下,将那眉、眼、鼻的线条描绘。急忙地收回手,其实在方才那一瞬间,我竟将紫瑜当成了怜。
手肘碰落桌上的茶杯,眼见滚烫的茶水,正欲撒上我的双膝。紫瑜是突然地出手,手指扣在杯身,巧劲一用,杯子承载着整一杯水,越过窗棂而下。
“阿奴,你看那边!”紫瑜突然地伸手一指,惊呼一声,遮盖了楼下恰巧路过的一人的尖叫声。
顺着紫瑜所指的方向望去,正是那街头杂耍,一人一猴两相斗,是惹得围观的众人嬉笑阵阵。我这临窗的座位,视线从上而下,那场地里的情形,一清二楚。
“恩。”微微地颔首,我是轻笑出声。
“阿奴,你看!那小猴子挺灵巧的,这么轻易就避开了那跟长杆,哇!不错!”
……
“阿奴,又有一只猴子要加入了!旁边还有一只小的,如果再加入的话……”
……
“阿奴,那是只馋嘴的懒猴,只知道吃……”
……
耳边一直充斥着紫瑜大呼小叫的嗓音,竟将厅堂内的喧嚣,稍稍地遮盖。而那顽猴的机灵,是将我满腹的忧虑和阴霾,在这一瞬间,销匿殆尽。
“客官,您的脆皮乳鸽!”店小二清晰洪亮的嗓音在这一刻响起,店小二的身影还未有走近,那金黄油亮带着微焦的脆皮,已将浓郁的香味送至,且是轻易地把口中的馋虫,勾起。
“慢着!你这刁民,竟敢坐本公子看中的桌子!”一个尖锐的声音从楼梯的转角处传来,几缕发丝湿漉漉地粘在脸颊上,瞧不清那容颜,几片茶叶和一朵被水浸泡透的菊花镶嵌在那身华美的月牙白锦袍上,甚是的狼狈。
“公子,公子!”少顷,气喘吁吁地跑上来几个小厮模样的人。
“吵什么吵?烦死了!现在才到!璃都府尹呢?还不快将那刁民赶下楼!!!”那贵公子,伸手一指,指点着的位置,正是我和紫瑜所坐的桌席,“还有……这晚风楼的脆皮乳鸽,岂是你们这等下贱刁民,能吃的东西!”
那贵公子一甩锦袍宽敞的衣袖,伸手夺过店小二手中的托盘,欲重重地摔于地,紫瑜突然地出手,仅一瞬间,那只乳鸽被紫瑜用长剑挑着,放在桌子中央的盘碟上。
“阿奴,脆皮乳鸽呢!……自然那皮是最好吃的!脆而不焦,香而不腻,是让人垂涎三尺!哎!”紫瑜轻叹一口气,“不过呢!我还是怕那油沾了你的手,所以……我帮你切开来!”
紫瑜的长剑灵巧的游走,片刻须臾,那盘碟中的乳鸽已经分筋错骨,骨肉相离。
我执起桌上的竹筷,夹起一块,刚送至唇边,那浓郁的诱人香味萦绕着鼻翼,我却没有急得放入口中,而是细细地端详了一番,轻笑地道,“回禀爷,你的分筋错骨手练得是出神入化啊!以剑代手,那将是更胜一筹!阿奴佩服!佩服!”
话音落,才将那乳鸽肉送入口中,细细咀嚼,慢慢品味。
“阿奴,你要知道,分筋错骨手达到骨中不附一丝肉,肉中不夹一寸骨,爷可是以多少人来练手?”紫瑜细心地将骨和肉分成两碟,同时将盛肉的那碟推到我面前。
这晚风楼的脆皮乳鸽是招牌菜,果然不错,我连吃好几块后,才疑惑地抬起头,“爷,多少人?”
“让爷想想看,是……”
“这璃都的禁军,怎么这么慢?现在才到!”那贵公子从一小厮的身后探出身影,是厉声地怒骂道。而那被骂之人,官袍绣虎,正四品。如此卑微恭敬,这陌生公子的身份,着实尊贵。
“还不快将那两刁民赶下楼!”那贵公子望向紫瑜的眼神中,已没有方才的张扬跋扈,多了一丝丝怯意,看来他的尊贵气势,还是略逊紫瑜一筹!
“是,是!公……”
“怎么……还要本公子说什么?还不快动手!!!”
“是,上!”那官员一喊,身后黄衣侍卫是急速地窜出,围着紫瑜和我,绕成一半圆。为首的五人,五柄长剑出鞘,直击紫瑜!
紫瑜的长剑,却是依旧安放在木桌上,未动丝毫。只是用手中的竹筷,有意无意地拨弄着盘碟中的乳鸽骨架。
见紫瑜是如此的镇定,我是将头埋在食物中,享受。俯身低头的那一瞬间,我瞧见,紫瑜手中的竹筷拨出五截碎骨,袭向那五人的手腕,可是……那五柄长剑却在碎骨到达之前,摔落。竟是五片桃花瓣所为,且那花瓣击落长剑后,又将紫瑜拨出的碎骨,从中击断。
“王爷,小六来迟还请王爷恕罪!”没有理会突然窜入包围圈中的白衣女子,我是急忙地将视线,投向窗外。
一顶轻便的竹榻,晃悠悠地至楼下而过。稍逊,便隐入人群。那桃花瓣花瓣顶端是异样的殷红,但不细瞧是无法辨认,且花香带着丝迥异,正是师父种植的桃花,一品红。
“小七参见王爷!”另一清丽的嗓音至包围圈外响起,一名白衣女子胁持着方才那位贵公子,“若是不让开一条路,休怪我手下无情!”
“快!你们快让开!”那贵公子是惊慌失措地叫喊道。那拥挤着包围着的黄衣侍卫们,是急忙的四下散开,让出一条通道。
“阿奴,我们走!”紫瑜拉起我的手,是恋恋不舍地起身,指着六姑娘和七姑娘,嗔怪道,“你们两个这么快就出来了!不好玩!”不去理会厅堂内拥挤着的众人,紫瑜是径直地下楼。
待到脚踏上一楼地面的时候,紫瑜朝着二楼的方向,是喊出一句,“六姑娘,小小的桃花瓣都能做暗器!本王佩服!”紫瑜抬头望向楼外,是皱眉地加了一句,“六姑娘的习惯还是未改,又杀了本王的马!”
随着紫瑜的话语,我抬头望去,晚风楼外那躺在地上的马匹,殷红的血顺着马脖子上一道狭长的伤口,流淌下来,落满一地的红。我是别扭地撇开头,这样的场景,太血腥!
“阿奴,我们只能走着回去了!呜呜……可怜我的脚!”紫瑜作势地大声抱怨一番,却是用另一种声音俯身在我耳边道,“阿奴,不要害怕!上次六姑娘的事情是误会!”
紫瑜是错将我的别扭,当成了惊恐,我是急忙地转过头,“王爷!”不巧……彼此的唇瓣,是轻擦而过。
“阿奴,你又吻我!”紫瑜搭在我肩膀的手,顺势变为扣住我的头,那殷红的舌探出口,是缓缓地描绘过我的唇,“你个馋嘴的小猫,嘴角还有脆皮乳鸽的油渍!”
“王……”
“你走不动吗?我背你!”紫瑜出声打断我的话,一反手,将我甩到他背上!想再次地开口,嘴却是被一块乳鸽肉,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