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失的东西?”傅楠烨想了想,说道,“我没有丢东西。”
“你有……”陆云烨的声音突然开始变得飘渺,“你丢失的,是一个很重要的东西。你之所以不知道,那是因为那样东西是你在五百年前,就丢了啊。”
五百年前?
傅楠烨惊得回过头来,只见陆云烨的身上散发出白色的光芒,有个东西在下一瞬冲进他的眉心。他不禁倒退数步,一幕幕画面铺天盖地地涌上脑海。
“啊——!”傅楠烨抱着头,无法控制的喊叫出声。而陆云烨却是虚弱地倒了下来,像是被抽干所有气力一样,倒在地上再也无法动作,身上的光芒越来越盛,就要将他完全覆盖。
待剧痛过去之后,傅楠烨茫然地看着陆云烨:“原来……你是……”
陆云烨虚弱地笑了笑,带着即将消逝的凄凉:“我,就是你啊……”
正在这时,一道光芒在房中闪现,瑶光在光芒散去之后出现在了两人面前,手上还拿着一个一次性餐具盒,里头装着陆云烨指名想吃的桂花糖藕。
她回去之后没见到陆云烨,便用她先前注入陆云烨身体中的仙气进行感应,却发现他就在这附近,所以就跟过来了。
她在见到陆云烨之后面色微变,一看他身上的光芒,便明白陆云烨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她缓缓走到陆云烨面前,蹲下身道:“为什么你会散魂?”
“呵呵,我将魂魄还给了他,身体……维持不住了,自然就散了。不过最后一刻还能在你的怀中,真好……”陆云烨的呼吸有些困难,每一次的呼吸几乎都要用尽全力,但他还是低低地笑了,利用即将消失之前的时间,缓缓诉说着自己的来历。
“我本来,就是由那个魂魄碎片维持身体的……非人啊。我的存在,只是为了要让你以为,我是他,仅此而已。”
“在我初有意识之时,我也一直以为我就是他。直到不久前的一天,那个女孩来找我时……我才知道,我只是一片花瓣而已,是听从执行她号令的一个工具,仅仅……算是个替身罢了。”
“我的生命,是由那缕残魂维持的。我的记忆,也来源于那缕残魂。就算我不将这残魂还给他,在三个月后,也会因为力量用尽而散去。到那时,那残魂也会随着我的身体一起烟消云散。他和你,永远都不会知道……”
“对不起,昨天是我故意替你挡的,为的就是要引你来救我,无暇顾及他。她想凭借着我的样子,来达成她的目的,帮助她拖延时间,好对他下手。你恨我,也就算了,反正,我也快消失了。她还在人界,那位审判者杀死的,并不是她的真身。”
陆云烨忽然笑了一声,轻轻地摇了摇头,好像是在笑自己,又好像是在嘲笑某个人的无知:“她不知道,就算她没有把她的计划告诉我,在我看到你会受伤的那一刻,我也一样会不顾一切地冲上去,挡在你面前的。”
“我不可能眼看着你在我面前受到一点伤害,因为,是冰凌对你的爱所化成的……”
陆云烨发出一声类似叹息的声音,唇角带笑,定定地看着瑶光的双眼,用尽全力留下了他最后的告白:“我喜欢你啊……瑶光……”
瑶光一直沉默着听完陆云烨消失前说的话,看着陆云烨在她怀中一点点地散去,化作一片花瓣。微风轻起,将那花瓣卷至空中,蓦地化作尘埃。
瑶光站起身,回过头看着仍是愣怔地看着陆云烨消失地方的傅楠烨,眼眸中酝酿着深沉而复杂的情感:“冰凌……廉贞……原来,一直都是你。”
她俯下身想要抚摸他的脸庞,感受到他的真实存在,但在她即将触碰到傅楠烨脸颊那一刻时,她的手却被对方猛地挥开。
“别碰我!”傅楠烨被她触到后全身一震,如梦初醒般地挥开了瑶光的手,抗拒她的触碰,而后在瑶光有接近他、想要抓住他的动作时猛然起身向后退去,口中惊叫道,“不要,你别过来!别过来!”
怎么回事?!
瑶光注意到傅楠烨似乎有些不太对劲,急急上前,抓住了他的手腕,他却像是被火烫到一样拼命地挥着手,试图将自己的手从瑶光手心中挣脱。
“傅楠烨!”瑶光将他的两只手都扣在了他两侧的墙上,问道,“怎么回事,这两天发生了什么?”
傅楠烨就像是没听到她说话一样,只是不断重复着拒绝的话,几乎是爆发了全身最大的力量在抗拒,但依旧是无法挣脱对方的钳制,熟悉的场景与境况激发了他内心的恐惧:“不要!你放开我!我不要再想那些事了,你放了我!那不是我!我不要——!”
瑶光听着傅楠烨凌乱的话语,猛然想起陆云烨即将消失时跟她说的话,忽然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什么消息。
难道……是那个死神……对他下手了?!该死,她被陆云烨扰乱了注意力后,那个死神对他做了什么!他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她的杀气不由自主地外泄,傅楠烨承受不住,发出了痛苦的喊叫声。
瑶光听到了傅楠烨的喊声,忽然意识到自己失控了,立刻敛了周身杀气放开了手。傅楠烨在被放开的下一刻便立时就缩到了床上,用被子把自己包住,不让自己的任何一寸皮肤裸露在外,就连双唇也遮得严严实实,整个人就像埋在被子里一样,只有一双尚有惊恐的双眼不安地看着四周。
“他怎么了,你说呢?”房门处忽然传来一声冷笑,那声音让瑟缩在床上的傅楠烨身体一僵,瑶光捕捉到了他的反应,瞬间望门口看去,只见傅楠鸢依靠在门边,悠闲地抱着双臂看着他们,与平时相处完全不一样的语气和状态让瑶光意识到现在站在她面前的已不是她认识的那个傅楠鸢了。
“是你……”瑶光冷冷地吐出这两个字。
傅楠鸢就是那个违规死神?!可恨她竟然毫无知觉地放任她和傅楠烨如此长久地待在一起,还在将傅楠烨弃下之后由着他们一同回来,而后更是毫无防备地让他们身处于同一个空间,让他置身于险境……
她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江霓冲傅楠烨的方向抬了抬下颚,玩味地笑着:“他这个反应,你不觉得很熟悉吗?摇光星君已经活了上千年的岁月,仙界人界也都呆过,人界可有很多人像他这样呢!”
在察觉到花瓣与她失去联系时,她就明白自己的计划已无法继续进行,已经和这个身体趋于融合的她甚至无法在脱离这个躯体之后再去寻一个宿体,被瑶光发现是迟早的事。
她明明即将事成,再过不久就能和这个身体完全融合,在获得人身的同时得到死神的能力,摆脱这死神身份的束缚。只要陆云烨……那个花瓣能够活着,替她吸引瑶光的注意,她就能完成她的重生计划,可谁知道竟在这时候功归一篑!
气怒之下,她故意选择了一个模棱两可的说法,就是想要引起瑶光的误解,巴不得瑶光误会傅楠烨身心受创直至疯癫。她要摇光在从今往后的漫长岁月里,只要想起傅楠烨现在的样子,就会后悔无比!为她错误的判断,更为傅楠烨曾经受过的痛苦感到后悔!
就算她的计划失败了,就算她死了,她也要让她一辈子愧疚!
这样想着,她心中激起了快意,甚至忘却了自己或许即将死亡的恐惧,笑得更是灿烂。
“你说什么。”江霓的话语和笑容刺痛了瑶光的心,使得她周身杀意暴涨。
仿若凝结成实体的刺痛了江霓的全身,直至灵魂,万剑穿身的痛苦让她几乎维持不住站姿,只是脸色发白地倚靠墙面,但她面上的笑意却是越加的刺目和嘲讽。
瑶光的杀意越凌厉,代表她的内心越是愤怒——她越恨,她越喜。
江霓深吸一口气,努力忽略全身传来的痛楚,定定地看着瑶光,说话的声音反倒更大上了几分:“我说,他是因为你,才变成这样的!他受到这种痛苦,精神面临崩溃,是因为你的疏忽,因为你单独抛下他,才让我有机可乘——是你把他,推向我的怀里的!”
“你找死!”瑶光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掠上前去与江霓缠斗在了一起,不再给她说话的机会。
可幸她在战斗中还留有一些神智,还记得傅楠烨还在这间房里,担心她们的打斗会波及,于是将战场迁移至顶楼天台。
到了天台之后,瑶光便再无顾忌,死死锁定了江霓,不留情面地展开如疾风骤雨般迅猛的攻击,甚至连如此猛烈的攻击是否会伤到傅楠鸢这个原主的身体都不在乎。
尚记得从前,冥莲曾经问过瑶光过一句话——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楠鸢是你的敌人,那你会手下留情吗?
而现在,瑶光也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践行了她当初的答复——不会!
在瑶光的眼中,她面前的这个人,已经不是那个在学校、在家中、在游戏里陪她和冥莲玩耍谈天的傅楠鸢了。她,只是违规死神,那个犯了冥界禁忌,更犯了她的禁忌的死神!
瑶光不愧是仙界杀星,江霓完全不是她的对手,只能依靠着自己的力量苦苦支撑,被消耗了一段时间之后也渐渐感到有些力不从心,应付得有些吃力。
现在是夜晚,她能发挥出的力量较强,居然也不能胜过她。那等到天亮,自己的力量被曦光压制,那就更是毫无胜算了……
江霓一看夜色深沉的星空,面上划过决然之色。
既然如此,那我便用秘术吧!我好不容易才逃离冥界,获得新生的机会,一定不能让瑶光给毁了!我不想再做死神,不要再受制于人,我要回到人界,我要……报复所有的人!
江霓浮到半空,身上陡然散发出一种阴沉的黑色雾气,天空中也随即翻涌着异色的云彩,不管是江霓或是这环境的变化,都给人一种不祥的感觉。
瑶光见状觉得不对劲,足尖一踏,整个人离地而起,随即跃至半空,试图追至江霓面前。
而此时,江霓身上已被黑雾包裹,并以她为中心,向地面接连不断地放射出一道道铁链。
瑶光见着铁链冲自己而来,一手汇聚了仙力,打算挥开铁链,使它偏离原本的方向。但出手的那一刻,她却发现这铁链速度太快而且过于坚硬,她竟无法将其震碎或者震开。
她很快反应过来,在空中勉力转身,铁链堪堪擦过她的身体射向地面,发出巨大的石板碎裂声。
她闪身躲开一道,还未获得喘息时间便又有两道、三道接连向她射来,她在空中不好躲闪,只能不得已地在一道道铁链的逼迫下回身落地。
在边退边踏上地面的一瞬,她面前的地面已插满了铁链,末端正掌控在江霓的手中。
瑶光抬头仰望江霓,只见她的身体开始发出红光,连带着那些铁链也从黑色慢慢变为红色,在黑暗之中极为惹眼。
“以我之血,将汝永囚!”江霓单手将所有铁链抓在一起,手心的血顺着铁链流淌。她暴喝一声,随后几道铁链从外围的地面冲天而起,就像囚笼一般将瑶光困在了中间。
铁链升起的时刻,瑶光便意识到江霓是要施放非同一般的术法,遂也不敢小觑,瞬间化作战斗时的模样,注视着半空中的江霓,集中精神备战。
瑶光本以为先有动作的会是江霓,却不想真正的杀招却是在她脚下缓缓蔓延的。地面的铁链在地下悄无声息地生长,慢慢绘制成彼岸花的图案。
江霓眼神一凛,将手举至上方:“以我之灵——彼岸花开!”随着江霓的这一声号令,潜伏在地面之下的铁链忽然暴动,彼岸花的红光在石板乍现。
瑶光发现地下异常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强大的力量在脚下爆发,她甚至来不及躲避和防御,冲天而起的红光就在下一刻完全吞没了她。
在看到瑶光被红光吞噬消失的那一刻,江霓不禁爆发出了一连串畅快的笑声:“哈哈哈——!破军摇光,不过如此!我终究是赢了!”
就算她用尽全力,就算她耗尽了从傅楠烨身上汲取来的仙灵,就算她与傅楠鸢的身体融合进度退回原点,但她还有傅楠烨在手,只要她再修整一段时日,她还是能重新利用傅楠烨完成身体融合。
而那时,宿敌已除,没有人可以再妨碍她了!
她还是赢了,胜的人是她!
“你的力量,就只有这么一点吗?”待红光与灰尘散去之后,浑身褴褛血污却不失杀神气势的瑶光站在原地望着她,目光凛冽如腊月寒风,即便身上被刮出无数的伤痕,体内涌出的鲜血从她的脚下蔓延铺满了地面,她也依然站立不倒。
她抬手一挥,铁链所制成的牢笼便因为其主人的无力维持而碎裂,碎片哗哗地落在地上,发出了叮叮当当的声响。
“你怎么……怎么会……不可能的……”江霓颤抖着嘴唇,难以置信地重复着这些话。
瑶光抬手幻出仙琴,素手轻拨,凛冽的杀意便随着琴音向外扩散。
“现在到我了。”她寒声说道。
万千琴音化作有形,将江霓牢牢困在其中,逐渐收紧。江霓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像是被琴弦割裂成无数片直至粉末,过于可怕的痛苦让她发出难以忍受的尖锐嘶喊。
这时,她忽然记起了自己的身体主人是傅楠鸢,想到自己可以利用这一点来激起瑶光的一点旧情,便强忍着痛楚冲瑶光喊了一句:“不,这是傅楠鸢的身体,你怎么可以——”
她的声音在低头时戛然而止,因为她没有看见自己身上出现任何的伤痕,也就是说,瑶光的行为是完全只针对她,而没有伤到她这个身体的主人。
“千刀万刃,你便好好在这里享受,灵魂被凌迟成碎片的感觉吧。”瑶光拨动琴弦,继续弹奏琴曲。
其实,就算瑶光这样做会伤到傅楠鸢的身体,那她也不会因江霓的话而动摇,更不会因此手下留情。江霓似乎忽略了一点,那就是瑶光毅然向她发起攻击时,也没有顾忌她现在使用的这是傅楠鸢身体的这一事实。
就在江霓认命,打算在无尽的痛苦中灰飞烟灭时,却有一股比她更为强大的力量冲瑶光袭来,打断了瑶光的乐曲鸣奏。
那力量逼近之时,瑶光便意识到这是自己无法硬抗的力量,遂果断后退,随后江霓的面前出现了一个虚影。
“是你?!”江霓一见那人,心中大喜过望,急唤一声,“快救我!”
瑶光也认出了那个虚影的身份,冷冷道:“陌离魔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