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浩然一袭青衫,坐于寝房正中的乌木桌椅上,正一手端杯神态悠然的品着泛着热气的香茗,偶尔抬眸瞥一眼前方塌上安睡的浅之,嘴角漾起淡淡的笑意,梨涡若隐若现。
虽然瘦了一些,丑了一些,安静了一些,却也着实招人疼爱,与她平日里的活泼荒诞是两个极致,也怪不得洛篱拿她当宝贝,远走允洲,回京护她。
如今,更是寸步不移,草木皆兵,不能亲护就拉上了他顾浩然,代这护花之职。
这倒也没什么,只是……
放下茶杯,顾浩然笑着走向床榻,挨着床沿坐下,有意无意的扫视一眼浅之凹凸有致的身体轮廓,而后对着那张脸笑着摇头,“世上之事无奇不有,想不到你这只小豹子竟是个女娃,洛篱这回是栽到头了……”
想起上一次见面的剑拔弩张,以及随后她那颇具魄力的敛财,顾浩然眼底笑意更深,点了点浅之全身上下那唯一还算没怎么变形的小鼻子,道“真是个小财迷,哪有为了银子把自己害成这幅田地的?真不知是什么水土养出了你这么只小豹子。不过,倒也亏了你,我那银泰钱庄也跟着暗地里吃进你们汇通不少低价庄票,赶明儿你醒了,我亲自上门去兑,呵呵……”
浅之的性子只一面顾浩然就摸透了,他完全可以想象得到哪日他上门取银子时她暴跳如雷死不承认的样子,有趣,有趣。
不过……
顾浩然清明的眸色沉了几分,晕起几缕忧虑,语调也不似先前那般轻快,“听月夕说你这病原是医治时让人在药里下了热毒,才落得那般严重。昨夜洛篱救你心切,舍了几滴冰滴子与你,冰火相克,才会使渗了热毒的血液凝固,好在冰滴子本就有续命功效,才保得你留了一口气与月夕相救。
有一就有二,此次你大难不死,他们必会消停一阵,酝酿新的暗潮。你虽聪明,也看得透杨家容不了蓝家这富可敌国的财富,又不愿放弃这家业,听洛篱说你十多年前就已着手过隐遁蓝家,只是杨家定是不会轻易让你如愿的。
他有至高无上的权利,生杀大权单凭与他,我担心你还来不及做好防御他就会阴手,就像这次一样。一环接一环,先是煽动挤兑,逼你入牢,牢里没能害死你,又以赐御医掩人耳目暗地下毒,诱洛篱,就算毒不死你,也能通过洛篱再害了你。他这次是真动了杀机,而不是三年前的犹豫。”
顾浩然长叹气,望着浅之的眼神里盛了一丝无奈两丝宠溺,轻轻将她额前碎发捋至一边,“真是一只麻烦缠身的小豹子,可叹我无缘无故卷了进来,给你们俩当牛做马,少不得还得讨你嫌,吃力不讨好啊……”
“顾公子,阮老板前来拜访,正在前厅坐着,公子可要答应?”门外传来一声小厮的恭敬问话。
“说我昨夜着了凉,欠安,怕过了他,不便招待,顾某他日定设东以表歉意。”阮菊的来意顾浩然了然于胸,无非是不死心还想入股银泰之事。原本为了在京城尽快立足,不该得罪于他,只是如今这只小豹子可不能再出什么闪失了,只好抱恙婉拒。
“是。”
须臾,小厮复回。
“公子,阮老板闻您抱恙,执意探病,请公子明示。”
顾浩然脸上闪过一丝不耐,也罢,既然他非得揣着银子送给他,他不要倒显的矫情了。
“盛情难却,请阮老板来我房中。”
“好轻……小豹子,给你个机会偷听我与他之间的商业机密,能不能把握可就要看你自个儿争不争气了……”倾身将那瘦的皮包骨头的浅之连人带被抱起,朝自己房门踱去,一边打趣自娱自乐。
王府的眼线太多,若是他谈完事回头找她这小豹子已让人给掳走了或是再害了一次,洛篱还不得疯掉?真是个小麻烦。
刚将浅之安顿,自己脱了外袍一道上床,门外就传来一阵敲门声,顾浩然捏了捏浅之没有多少肉的脸颊,微笑,用被子将浅之蒙上,留了一道缝,避免她通风不畅再遭了热。
“公子,阮老板到了。”
“快有请……”靠在床头,顾浩然有意识的沉了嗓音,显得有些病态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