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碗,你还记记不记得小时候的事?”董姐姐柔水般的眼睛闪着探寻。
“有些记得有些不记得。”霍碗照实回答。
“在你学会记忆时,除了外婆,还见过其他什么亲人或者跟你外婆走的比较近?”
“没有。我外婆会偷菜,大家都不爱跟她玩,不过又看她可怜,偶尔还是会帮她。”
“偷菜。”董姐姐显然不太认同这样的品德,淡淡蹙眉,教养依旧完美的看向霍碗,“小碗,有件事我和你叔叔瞒了很久,现在你已经十八岁,我觉得有义务让你知道。”
“嗯,我听着。”
“你不是霍家的人。霍磊与周若都是A型血,而你的体检报告却显示B型,这在科学上足以证明,你不是他们的孩子。”
“……”霍碗的目光投向霍翔,“她说的是真的?”霍翔没有眨眼,深幽幽的迎接她的目光。
“霍翔,你是不是又要赶我走?”这是关于这个问题她唯一能联想到的。
霍翔身体微微前倾,保持与她平视的高度,沉声道,“在你上学期间,我可以负责你的学费以及生活费,大学毕业,我就不欠你什么。”他本来也不欠她什么。
“那我可不可以继续留下照顾你,孝顺你……”忽然很害怕他所谓的不欠她,怎么能不欠,她的心都被他拴着了,想到这一层霍碗出了一身冷汗。
“我有那么老?”霍翔对“孝顺”二字似乎很雷。
霍碗用力攥着自己的手,董姐姐起身回卧室换衣服的时候,霍翔也跟过去,这让她有些看不惯,不由得多嘴,“人家换衣服,你过去干什么?‘
没想这句话让董姐姐尴尬的无地自容,猛然加快的步伐将霍翔甩在门外,关门的那瞬间她黑白分明的眼睛隐约有泪光。霍翔直挺挺面对毫不留情闭紧的大门,一个小时前他与她还在那张床上坦诚相对,纵欢,让彼此忘记了许多。
不用抬头,也能猜出霍翔正用一种足以杀人的目光瞪着她。霍碗小声嗫嚅,“我说的本来就没错……“
“滚。”
他实在厌烦透了,并后悔轻易许诺抚养她。这个家伙从来都不懂感恩两个字如何写,只知道不停的惹麻烦,纠缠他,赖着他!
“我不走。”这话回答的一点底气都没有,她凭什么不走呀?
“霍碗,别忘了,我跟你没有半分血缘关系。”
是呀,这本该是件悲哀的事情,丑小鸭还未变成白天鹅就又被打回原形。可是霍碗竟情不自禁的感受到一种难以喻言的释然,轻松的仿佛压在她身上的一座大山忽然消失殆尽。
“可是我们生活了十年,早就习惯彼此是家人,离开,难道不觉得寂寞?”
“我还真就没寂寞过。你走吧,要不我开车送你回去,这里不适合你。”
这里自然不适合我,因为是你跟董姐姐的天堂。心里有些微妙,忽然觉得这个地方乌烟瘴气,让人窒息,她站起身,走到玄关处,拖着行李箱负气离开。
霍翔依旧站在原地,目光或许混不在意,也或许在凝视她,后者是她纯粹的自我臆测,走出门那瞬,她转过身想说,霍翔,开车送我。而他已经站在门口,董姐姐的门口。
“不是说要送我嘛?”大声提醒他。
霍翔似乎才回过神,显然根本就不记得随口敷衍过的话,可霍碗纵然再烦人,也不是霍磊的孩子,他没有必要对这个小姑娘做的太绝,便掏出钥匙,“走吧,我送你。”
车子里依旧是她恋的香,这味道带着霍翔的气息,而他的气息总是那么好闻。
这次霍碗主动坐在他身边的副驾驶座上,霍翔瞥了她一眼,不是很怕死么,还坐这个位置?
从运动包里翻出一枚小挂件,霍碗讨好的伸到他眼前,“这个送给你,挂在车里好看。”
他的车没有任何装饰,简单干净的要命,让人恨不能在靠近他之前先把自己消消毒。霍碗在学校门口的饰品店学了整整三天,又花了一周时间才编出这么个小玩意,有着大大的卡通笑脸,底部的吊坠是两个简洁的小木头,用篆体分别刻着“翔”还有“碗”。做的比较隐秘,按照霍翔的一贯态度,多半懒得瞅一眼,所以不会发现的。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甚至在做的时候带着一种罪恶,却又透着喜悦,感觉很猥琐很见不得人,却又停不下。
霍翔百无聊赖的从她手里接过,温热滑腻的指腹自然而然的擦过她紧张的手心,带起一阵电流,尽管停留的时间短的可怜,却足够她回味很久。
以前小,可以肆无忌惮抓着他的手,就算被甩开也会继续抓,现在她悲哀的发现自己十八岁了,别说赖着让他抱,就是抓下手也不能那么随意,至少得有个借口。
“这是我好不容易做的,你不能扔。”见他将东西扔进置物柜里,霍碗急忙掏出,不由分说牢牢的固定在车里,这样霍翔就懒得扯下来。
霍翔随手打开CD,车内缓缓升起悠扬的音乐,声音很小,却异常清晰,加诸好车的隔音效果显著,霍碗忽然有种异样心跳的感觉,在这静谧的空间,美丽的音乐只浸润着她与霍翔,彼此靠着的那么近。
他大概也是无聊透顶,居然在这个时候,望着华灯初上的街景,忽然特别想跟这个话痨讲话。
“你爱没爱过人?”这个问题多半得不到正确的回答,刚刚十八岁的她懂什么叫爱。
“爱过,现在还在爱。”她望着他,咬唇坏笑。
霍翔摇了摇头,“你这样的不算。”
“你知道我爱谁?”霍碗惊讶。
“知道。”他淡淡看了她一眼,这样漠然的眼睛却有着让人浑身紧张,发热的魔力。
“那……那你不生气?”难以相信这样一件深深埋在心底私密的事,居然在她自己都还觉得懵懂的时候,竟被对方提前道破,毫无征兆的。
霍翔笑着摇摇头,像他这样身份的男人,穿梭于各种名利圈,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识过。她们的性格可以千奇百怪,但唯独盯着好看的男人时是一样的。尤其是霍碗这种初出茅庐,掩饰动作格外笨拙的。
起初,偶尔发现这个小女孩经常出神的盯着自己,当他试着调整目光,对方立刻假装看着别处,次数一多,他便了然。
虽然不喜欢,可也不至于讨厌,她这个年纪正是感情浮躁的时候,况且自己的外貌……总之,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霍翔并不自大,但十分清醒,他从不否认自己过于出挑的外貌,但也不屑利用这点玩弄不该玩的女人。
“好看的男人不多,可也不算少,你的这种迷恋很浅薄。”
“我不浅薄,我比董姐姐更喜欢你,她总是让你伤心,而我就不会。”霍翔从来都不会为她伤心。
“你根本就不懂爱。因为爱,所以才在乎,甚至伤心。我的心里没有你,当然不会为你有过多的情绪。”他说的话,对于一个初涉感情的十八岁女孩而言,无疑是残酷的,可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对不在乎的事物,冷漠的让人不寒而栗。
吱……车子急停在小区的前坪,霍翔打开车门,率先走下。霍碗也着急的跟出,好不容易撕破了这层纸,就决不能让话题结束的这么快。
“霍翔,可是我经常为你伤心,怎么办?”她真蠢,大概刚涉足男女之情,一切都来的太突然太快,以至于她连最起码的矜持都没有。
只要再多段时间,吃过苦头,她就会明白的,男人永远对送到嘴边的肉不感兴趣,除非饿极了,饥不择食。不过吃过就忘,连想起那个送肉的人都不屑。
望着挡住去路的霍碗,霍翔也不打算执意推开,便倚着车头,他的腿够长,倚着车头的样子竟和海报里的明星一样帅气,霍碗有些晕眩,心跳突突的,似乎就在嗓子眼。
“霍翔,我比董姐姐更珍惜你。”
“我不值得你爱,你会后悔。”他绝不是危言耸听,也绝不会因为对方是霍碗而保证不伤害她。
玩感情,她不是对手,只是一个小菜鸟,而他,很危险,说不准哪天绝望或者寂寞,就会放松警惕,瞄准了这只没有防备的家伙,那时,受伤的是她,而他什么承诺都给不起。
“你今天有点怪,甚至愿意跟我说话,是不是董姐姐又让你伤心了?”霍碗总算察觉不对劲。
“这不关你的事。”记不清这是第几次说“分手”,反正他与她的相处自始至终都是冰与火,在渴望彼此的身体时宁愿玉石俱焚,温度冷却,最先清醒的人永远是她,她想分手,却又一次次出现,不停的折磨彼此。
“因为爱才伤心,霍翔,你这理论不对!爱是快乐的,让彼此都幸福。她让你伤心,就代表她不够爱你,我不喜欢她。”
随手弹开她肩膀上的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霍翔斜着一边嘴角坏笑的样子让人想逃,却又忍不住靠近,霍碗盯着他落在自己肩膀的手,温温热热,带着麻酥酥的电流,却听他清晰说道,“她让我伤心,自然会有安慰我的女人,不过你……不够格。”
“霍翔,你要找别的女人?不可以,这不公平,你不能利用人家的感情,补好自己的伤口,却捅了对方一刀。”
他笑的颇为放肆,带着特有的倨傲,俯视她,“你这是吃醋,如果我选择你当修补伤口的人呢?”他忽然带着一丝戏弄,想看到这个女孩惊喜又害怕的表情,“我选你,请你爱我,让我忘记她,然后再也不伤心。”
霍碗吞咽一口,愣在原地,今晚的一切实在太突然,毫无逻辑,整个就是跳跃式的。
不过她所有的知觉都凝结在唇畔的肌肤,那里被霍翔清新又炙热的气息不断烧烤着,有点疼有点麻,然后莫名其妙,情不自禁的吻了,不知是谁先主动的,
感觉自己被圈进一个怀抱,头颅被迫后仰,这是男人本能的姿势,可以更方便侵略,而绝不是因为他有多么想抱着这个双腿早已发软的笨蛋。
好香!这是霍翔呼出来的空气。
可怜自己不堪负荷的心脏几乎要罢工,霍碗紧紧闭着眼,当她凭着本能想要勾着霍翔的脖颈时,身体一松,险些跌倒,对方已经收回扶持她酥软身体的臂膀。她怔怔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霍翔将她行李提出,放在路面,打开车门,进去之前忽然转身对她道,“你连起码的张开嘴都不会,只会像个木头一样咬紧牙关站在那里。”
他说我像木头?霍碗一动不动站在原地,发抖的手终于找回知觉,一点一点握成拳,感到羞愧。她猛的抢过行李,拼命的拖着,似乎走的越快越远,就可以忘记刚才发生的。
一个吻,能代表什么?
对他而言只是一次好奇的尝试,或者暂时忘记董姐姐的游戏,可是对她,意义非凡?
纵然脸皮再厚,被人拒绝成那样,霍碗短时间内也无法恢复元气,她憋在家里,想了很多,甚至想到再也不理霍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