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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初显,落安习惯性睁开眼睛,门外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徘徊了一阵,接着是关门的声音,又是满室冷清。透过薄薄的窗帘,暗光依稀可辨,落安揉揉眼睛,楼下那抹熟悉的身影渐渐模糊直至消失不见,她搂了搂衣服,关上窗户。失眠伊始,是小学?或者更早?记不清了,想着想着,混混沌沌又睡了过去。

天空似乎比她想象的昏暗,空气糟糕透顶,老百姓的工资怎么不像雾霾指数越来越高,揉揉眼睛,没时间抱怨人间疾苦,小学开始早餐就是她做的。落安准时出门,八月虽炎夏早晨还是冷嫂嫂的,何况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

菜市场无疑是世界上最喧嚣的地方,特别是她所生活的西区菜场,每天这个时候她的耳朵就像被轰炸机轰过,嗡嗡的疼。

A市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大都市,数以万计的外来者渴望成为这个城市的一份子,引以为傲的本市人和外来的资本阶级占据先机,他们是这个城市的主宰者。剩下的无产阶级没有条件竞争,纷纷退居西区,久而久之这里便成了有钱人嗤之以鼻的平民窟。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战场,平民窟也分为三六九等,本市人是一等公民,白领蓝领是二等公民,像落安这种父亲或母亲不详的人则是三等公民,被踩在脚下生活的人。

落羽霜不好说话,鲜少与客人贫嘴,她是菜贩行业中的异类,摊位永远都是摆在最尾部,卖的却最好。顾客多是男人,不因为别的,她的美貌看上一眼也能值回菜钱了。

落安放下保温盒,接过手套,接替落羽霜的位置,两人之间没有一句对话。外人眼里她们母女是奇葩的存在,别人家庭关系再恶劣或多或少会说几句掏心窝的暖心话,她们有的只是冷漠。也许不只是外人眼里,落安曾经怀疑过自己是不是母亲从垃圾堆里捡来的,懂事后闹过一次,一周后落羽霜甩给她一张DNA鉴定书,醒目的百分之九十九的血缘关系,从此认命。

“明天开学了。”

“嗯,我等下去银行取钱。”

她们之间一直是这样的,言简意赅,没有称呼,没有废话,每一句话直奔主题,多好啊!

对面摊位的女人铺了张报纸席地而坐,尽管她旁边是一条破自来水管,流水渗渗。她正在和一个中年妇女讨价还价,为了三毛钱的差价争得面红耳赤,最后还是对方赢了,客人走后只见她愤恨的踢了一脚菜篮子,而后哇哇大叫,滑稽的很。

可能是自己的目光太裸露,那个女人突然把视线转向了她,指着她的鼻子叫嚣:“小狐狸精,看什么看!小心老娘撕了你的眼!”

落安站起来,衣服被落羽霜拉住,“别多事。”

别多事,这是她对自己说的最多的一句话,三番两次两次三番,她是不是该庆幸有这么一个善良纯良的母亲?

“我不是你,任人欺凌。”

甩掉身上的阻力,落安不顾一切扑向那个面目狰狞的女人,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和一个三十岁强壮有力的中年妇女结果可想而知。她讨厌母亲的懦弱,却恨不了她,每次把她护在怀里伤得更重的人又何以生恨,说她不爱自己忘恩负义,说她爱自己自欺欺人。

落羽霜一声不吭脱去落安的衣服给她上药,不同于同龄女孩子细腻光滑的皮肤,她的身上布满了伤疤,大大小小。

嘶……药油的刺激让落安忍不住发出声音,感觉伤口上的力道轻了许多,转过头看向正在低头给她上药的落羽霜,灯光下她白皙的脖子多了几条血痕。

她疼吗?噎在喉咙问不出口,“你赶紧洗洗伤口,别留下印子,钱主吓跑了我可不想挨饿。”明明是担心,说出口为什们成了尖酸刻薄的伤害?

在互相看不见的角落,她们流着一样味道的泪水。

交完学费从办公室走出来,到处都是热闹的久别重逢,教室里的人也是欢声笑语。落安独来独往的个性遗传了落羽霜,没有可以分享的朋友。她是学校有名的冰美人,刚入学也有很多同学搭讪,可是谁会对着一块冰块保有持久的热情?渐渐地,打招呼的女生少了,搭讪的男生更少了。

好不容易熬到自习下课,天工不作美下起了大雨,校门口挤满接送孩子的家长,落安不奢望母亲会是其中的一员,从上学的第一天起她都是一个人过来的。把书顶在头上准备冲刺的时候,一把雨伞横在她的面前,一个羞涩的男生哆哆嗦嗦的递着伞。

“死孩子,我跟你说过多少次!放学后立刻回家,不要瞎耽误,你把我的话当耳边风吗?”一个大嗓门女人突然冲到他们中间夺过雨伞,对着那个男生训斥。

哼,落安习以为常,大雨越下越大,回到家她的衣服和书本都湿透了。落羽霜从她身边经过,没有一句关心,甚至没看她一眼!

落安感到全身发凉,从头到脚。

落羽霜这段时间咳嗽剧烈,有时严重的吐出血丝,忍了一周病情不见好转,今天她特意早点收摊去看医生。西区没有医院,曾经开过一段时间没多少人去就倒闭了,这年头连医院都挑地方落脚。附近唯一可以看病的是南路的小诊所,每天人满为患,因为没有挂号这项服务显得凌乱不堪。

落羽霜静静的站在角落等候,相对于推挤在一块的人群,尤为醒目。简单询问了几句,医生匆匆在纸上画了几个圈圈忙着喊下一位,几片消炎药和一瓶止咳糖浆,落羽霜拿了药回家。

落安听到敲门声,除了房东,会敲他们家门的只有陈阿姨一家了,果然。

“陈阿姨,有什么事情吗?”这是落安唯一有礼貌打招呼的阿姨。

陈美霞递给她一个纸袋,笑呵呵的说:“落安,这段时间看你妈妈好像咳嗽挺厉害的,我家里刚好有陈皮,从老家带过来的,止咳效果不错,给你妈妈试试。”

“谢谢。”

她是经常咳嗽,最近咳嗽得厉害?落安走到厨房门口,落羽霜正捂着口鼻低咳,闷憋着的声音实在不好听。落羽霜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她也不是一个合格的女儿,正好配对。她拿走母亲手中的锅铲,“陈姨给你拿了点陈皮。”

厨房里锅铲的搅拌声甚是刺耳,辣椒溢出刺鼻的香味,落安喜欢这种味道,与辛甘酸苦咸不同,它是让人无法忽视的存在。

一个月之后,落羽霜不得不进医院,她是被人抬进去的。当时只觉得眼前一黑就没知觉了,醒来后已是傍晚,手机有十几个未接电话,落安的。

护士见她醒了,立刻把她带到了医生办公室。

医生严肃的望着她,“落女士,你的检查报告出来了,肺癌晚期。”全身上下瞄了她一遍,摇摇头,“你有什么遗憾尽量去实现吧。”

肺癌?一个月?遗憾?这几个字在落羽霜的脑袋不停旋转,她是在做梦吗?

“落女士,你有没有听我说话,落女士?”医生的白大褂在她的面前晃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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