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饱受讥讽之下,恼羞成怒,一干友人消遣过够,更是唯恐天下不乱,开始了推波助澜,煽风点火,“激励”出了大少爷的万丈雄心:那得意骄狂的泼妇,是该有人教训她了!
一番出言献策,计划成形。运用特权,从公司人事部调出蓝翾档案:父母长居国外,有妹蓝翎相陪。喜上眉梢:那女人自作聪明,握着他亲笔写下字据做把柄,他就拿她最重要的东西练手。
吩咐几个常年跟前跟后溜须拍马的小卒追踪暗访。几日后,收获不错,得悉中秋夜,“猎物”与朋友约了到KTV唱歌。天赐良机呀。张华强做派十足地向着偷拍照片上的少女送了一个飞吻:小美人,你将是嫦娥送给本少爷的中秋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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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冷!”蓝翎抱肩大叫,又应景地连打几个气质全无的喷嚏,“是谁开了冷气?”
蓝翾正煮着咖啡,懒洋洋回她一瞥。
是喔,她们之中,比较畏寒的好像不是她耶。“给我咖啡,热咖啡,救命热咖啡。不骗你们哦,刚刚真有寒流袭过。”摸着鸡皮未褪的臂膀,抬眼眄向斜偎在对面沙发的戎晅,怎么看都是风情万种,养眼。“阿少爷,你没事么?你不觉得冷?”
戎暄极给面子地抬睑一乜,摇首,目光又回到手中从蓝翾书架上拿下的《大学》上。
闷葫芦,多说一句话会死啊?蓝翎咬牙切齿。
蓝翾耸肩,喝咖啡,翻阅长几上摊着的报纸,不予置词。
“姐姐,明天晚上我一个同学生日,邀了我们唱歌。”
“明晚,中秋节?”
“我们说好了,早点开始,早点结束,切完蛋糕我就赶回来。”
蓝翾早料到她定是不安于室,这丫头最爱的是笙歌曼舞的喧闹,“提前打电话问候爸妈,晚了找人送你回来。”
“那姐姐和阿晅呢?坐在房里看电视,以八十年代的方式度过二十一世纪的中秋节?”
“我们到寰亭。”她眉眼未动,淡然道。
戎晅一愣,薄唇紧抿。
寰亭?“非得到那里不可吗?”
没加过糖的咖啡在唇齿间恣意苦涩,蓝翾莞尔笑道:“事情总要了断。”转头,撞进戎晅湛然黑眸内,尽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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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情况!蓝翎回身,月光、路灯双管照射下,杳无一人。才迈了几步,忐忑感又回来,再旋身,还是无人。
“上帝,老天爷,不管现在你们谁在当值,发发慈悲行行好,保佑我这株可爱的祖国幼苗平安到家,我蓝翎必当感谢大恩大德,没齿难忘。”她心里碎念,又怕打草惊蛇,脚下只敢快步,不敢猛跑。这小区大门到家还有一段路要走呢,早知如此,就该请那位送人的同学送到家门楼下。
对面楼角阴影里,张华强眼巴巴望见她身影入了小区大门,怒气冲天又不敢放肆发作,闷声道:“你们是废物吗?那条胡同是多好的机会,你们白白给浪费掉了?”
“强少爷,刚才那小妞不是一个人。”大少手下甲畏懦懦地道。
“一个半大孩子,你们也怕?”张华强实在担心手下人的成色太差。
“可是少爷,您说过这事做得要干净利落来着,要是惊动的人太多,连累了少爷怎么办?”
唔,有理,这小子还不是太草包。
“现在该怎么办?”手下人乙愁云惨雾。
张华强气急败坏,若非一丝理智尚存,险些就要在大街上破口大骂。就算压制了再三,出口的话也没太好听:“我找你们是当废物用的吗?怎么办?你们看着办!反正本少爷今晚要让这小丫头好看!她不还是没到家吗?执行第二套计划!”
“对,对,对,”手下人乙如聆神谕,“那丫头家住二十号楼呢,咱们跟过去,瞅机会下手!”
张华强终于一拳头甩上那张狗腿大脸:“那还杵着干吗?别忘了得手后到南门,门口警卫是我的人,有车等着。几个大男人,对付区区一个小丫头,手脚给我利落点,快滚!”
主子发话,小卒们不敢怠慢,蹿出阴影区,再强自镇静一下情绪,若无其事地在大门警卫眼皮底下堂皇而入。因为事前已“踩点”,几个人早早摸清了小区花园是必经之路,轻车熟路地行不多时,已远远锁住那个娇小身影。”
这蓝翎,经过小区花园,想着再行经两栋楼便到自家门下,自以为安全无虞,脚步也就不紧不慢起来。此时,“扑通”重物扑地声、“哦嗯”闷哼声,先后传来,其间,草木窸窣声就显得不成气候了。
蓝翎骇然回头,月光明朗如昼,树丛摇晃,有三五黑影,其中更有一庞然大物从地面蜿蜒而起。危机感去而复返,小嘴接收到大脑中枢的命令后,立刻大喊:“有坏蛋啊,救命啊!”脚丫也受控制地撒开狂奔,“救命啊!”
张大少手下,此刻改称歹徒,显然没料到突生变故。原计划是冷不丁扑上前,亮出迷药手帕,干净利落地堵住这小丫头的口鼻,再运到南门偷渡上车,交给大少后,兄弟几个就可以领到赏钱亮晶晶。兴许是因为坏事做得太少不够得心应手,歹徒哥们始终觅不到他们所认为的出手最佳时机。眼看到了树高花茂的隐蔽地界,傻瓜都明白时机已降临,负责以帕迷晕猎物的歹徒甲一个饿虎扑食,没想到在目标距离上发生了目测失误,导致扑了个空,随即四肢亲密地接触大地,一口好牙更是结结实实地啃上哺育花草的沃土。
如此一来,目标受了惊动,再想神不知鬼不觉已不可能,计划里却没有应对突发状况的应急措施,这下如何是好?
“怎么办?”歹徒乙问。
歹徒丙坚强勇敢,沉着冷静:“深更半夜,谁敢出来管这档子闲事?追上她!”
“但万一有人……”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咱们兄弟干的就是这营生,出来混时就知道这碗饭不好吃!”歹徒甲很有几分江湖大佬之风,“强少爷那里,咱们还有五万块钱没领呢。”十万块全款才预付半数,不拿到剩下的款额,教他们如何舍得?
一番话,重新激起了兄弟几个的斗志:“追!”
无怪乎歹徒先生们肆无忌惮,这世道风气又能好到哪里?蓝翎喊得声嘶力竭,跑得全力以赴,呼救声如石子入海,波澜不惊,连丝水花也懒得溅出来给人看看。
追兵脚步愈来愈近,她握了双拳:早知如此,就该像姐姐那般好学不倦,习武时勤学苦练,呜呜呜……应战么?凭自己的三脚猫功夫?蓦地,不及多想当下已是深夜,拔足奔往寰亭:“姐姐,救命啊,姐姐——”
自小,“姐姐”“姐姐”她就叫得比别人顺口。那两个字于她,不仅仅是血缘的牵系,且意味着强大的保护。而这一次,姐姐依然没教她失望。假山在望,两条身影迎来,一个柔软臂弯迎纳了她:“翎儿?”
“……坏蛋……在追我……姐姐……”
戎晅一声冷哼,闪身横在她们前面。歹徒兄弟们急刹脚闸,被目标从天而降的助手给唬愣了神,不过很快地,歹徒丙吼出声:“兄弟们,豁出去了!”攥紧老拳,挥向挡路财神,其他人等一见情势逼人,围攻而上。
蓝翾报警的念头在手机按了一键后打消,戎晅来历不明,他不应陷入麻烦。
“翎儿,躲到亭子里去!”
“啧啧,想不到闷葫芦竟有这两下子!酷耶,可是,他穿的衣服有点奇怪哦,像是古……啊,干吗姐姐?”
松了捏她下颌的手,叱道:“有欣赏的心情等会儿再用,立马到上面躲好,不到我叫你不可以下来。”
小姑奶奶才请上去,歹徒兄弟中不知哪一号受了戎晅一脚,以球状滚到蓝翾脚下,反应不弱地爬起来,看清眼前站着的是个长发女人,自以为撞上了软柿子,双爪对准女人的脖子,却听得“嘭”地一声响,蓝翾大方地赐予一记利落的回旋踢,又一团球状物飞了出去。
凭直觉,蓝翾认为事情不是劫财劫色那么简单,一般歹徒但见目标有高人相助,逃跑都来不及,哪有可能恋战缠斗?
是嘛是嘛,如果他们就这样撒手走了,别说剩下的五万余款,就连到手的前款也都得一毛不剩地给吐出来,还得吃上华大少一顿排头,苦哇。不过愿望够美好,也要看自个儿实力如何。打了五六分钟,戎晅出够了胸中闷气,玩得够了,拳脚转狠,不消片刻,歹徒兄弟们一家团聚,成堆累迭在蓝翾跟前。
蓝翾双手抱胸,围着他们转了两个圈圈,忽盯到其中一人裤袋半露的一角白物,探手取了出来,才拿到近前就有异味扑鼻,随即一阵眩晕,当即抛在地下,脸色丕变:“你们不是单纯的打劫,是有预谋的劫人?有人指使你们?”
“兄弟们穷,得找个活路,大姐如果能放咱们一马,兄弟们几个也不是不知道有恩报恩的人,江湖义气咱还是有的。”关键时刻,还是身上压了两位自家哥们的歹徒丙临危不乱。
“你们如果不是有预谋,也是一个专业的犯罪团伙,否则哪会有迷药这种东西?”后怕,如果没在寰亭消磨到方才,翎儿的处境不堪设想,“我想,警察很乐意跟大家讲讲江湖义气!”
歹徒乙哇地哭出声:“大姐啊,高抬贵手,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兄弟们这一回……”
竟是翎儿的常用台词,只能说被三流电视剧荼毒的人群的范围够广泛……
“姐姐——!”是蓝翎?
蓝翾一震,难道这伙匪徒调虎离山?心里转着念头,人已冲到假山石上,莫名的恐惧不安使得脚下一踬,身子摔进戎晅怀里,后者抱起她一跃而起。
入眼的景象,让蓝翾呆住。
平日里阳光、月光和灯光均不会光顾到的寰亭中央,此刻被笼在不知从何而来的银色光芒下,光的中心,蓝翎正扶着石桌,拼全力要迈出这诡异,奈何双足像被磁铁吸住,半点动弹不得,好在嘴仍是自由的:“帮我,姐姐!”
蓝翾如梦初醒,向前一步紧握住小妹的臂膀:“阿晅,这应该就是我们等了半夜却不得的东西,现在它来了,你该走了,帮我把翎儿留下。”
戎晅一步一沉,神情决绝凝重,温暖的一吻印在她清凉的唇上:“淼儿,对不起……”
保重啊,阿晅。一滴泪无声无息滚到唇边,双手犹自全力向后拉扯着妹妹的身子。那股磁力已经越发强劲了,甚至身处边缘的她也感受到了它的波及,望着已迈入到光圈的戎晅,忍住涌上胸腔的悲怆,说:“帮我推出翎儿。”
他瞳眸中有着缱绻难舍,徐声说:“淼儿,对不起。”忽而,长臂倏伸,束住了佳人纤腰。
“啊——”蓝家姐妹被那股诡异的力量惊得尖叫。
骤然,光圈中心如陀螺般急速旋转,片刻后消失不见。寰亭里,幽暗如昨。
有幸目睹一切的歹徒兄弟们化身木鸡,痴呆呆忘了今昔是何夕。
终是歹徒丙不同凡响:“大哥,现在几点?”
“十二点五分。”
“咱们……”歹徒乙涕泗横流,“是不是遇见鬼啦?”
“是吧……”
“那咱们还不走?”
“走……走……走吧,大哥……”
“我腿软,开不了步。”
“我也是……”
“我……尿裤子了啦……哇……”
于是乎,众人痛哭流涕,又不枉称兄道弟一场,彼此扶携着,强自移动。
陡然间,警铃大作,刺眼的灯光强势射过来。一位穿着睡衣的好市民跳出,正气凛然地道:“是他们,就是他们!他们一直在追一个小女孩,还在这里动起了手。那小女孩我认识,是住在后面那栋楼的,说不定那姑娘已经遇害了!”
“不——”歹徒甲大哭,较之乙毫不逊色,“我们没杀人……是她们,她们是鬼啊,我们看见她们上了那假山顶,白光一闪,就啥也没有了啊!我们没有杀人啊,警察叔叔……”情急之下返老还童。
“胡说八道!”睡衣仁兄义愤填膺,“那俩孩子在这小区住了十几年,我们是抬头不见低头见。我刚才站在阳台上,分明看见你们追那孩子追得紧,追到这里还动了手,后来肯定是你们扔了炸药什么的,白光一闪,我就听到那两个孩子一声惨叫。”
“冤枉啊——”歹徒兄弟们震声高呼。
警察执行职责,铐了众歹徒,又在现场取证,发现了沾有迷药的手帕,但亭子里空无一物,连一丝血迹也不见,显然没有睡衣仁兄所推断的“炸药”情节。尔后,又经物业查到“被害人”住址,赶到蓝家,门铃按了半天,无人应答。连夜动用开锁专家登堂入室,室内整洁温馨,却杳无人迹。
翌日,《J市日报》的社会版头条为:姐妹花离奇失踪,嫌疑人一一落网。副标题为:警方初步怀疑为预谋情杀,被害者之一曾遭公司少东骚扰,警方于被害者家中搜出了相关录音及书面证据……
在中东小国做援助工程师的蓝家父母得讯返家,面对着人去楼空,伤心之余始终想不明白爱女们怎会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含泪整理物品时,竟有了桩桩意外:洗手间盥洗架上有三只漱口杯以及牙刷,并有男人的剃须刀一把;脏衣篮里有男人的长裤甚至内衣,衣橱内男人的服装四季分明……种种迹象表明,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这里曾住着第三个人,而且,是男人。
难不成,女儿们的离奇失踪,是因了这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