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的时间过得非常快,雪君苏醒过来的时候是卯时左右,天刚蒙蒙亮,等她和花玄雍、龙冥、凌弈墨等人说过话,吃过东西之后,就差不多辰时左右,然后又往城外法龙寺跑一趟,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半下午。没过多久,黄昏时分来到,照例,这个时候燕舒羽会过来一趟,帮雪君运功疗伤。雪君换下外出时所穿的衣袍,穿上睡袍,重新躺回床榻上,装昏迷。
果然,没一会儿,房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进来的人是凌少燕、蓝秋灵,以及燕舒羽三人。看到这三个人进来,守在一边的凌弈墨急忙起身相应,冲凌少燕拱手行礼,见此,凌少燕挥手示意免礼。其实,与其说凌少燕和凌弈墨的关系是宗主和属下的关系,还不如说他们更像是叔叔和侄子,凌少燕根本就没把凌弈墨当外人。
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雪君,蓝秋灵就会感觉到一阵又一阵揪心的痛,她扭过头来,问着十几天以来不知问过多少遍的话:“弈墨,今日君儿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吗?一直都是这样躺着,一动不动?”
“是,夫人,少主她……她一直都是这个样子,没有一点儿要苏醒的样子。”虽然看着蓝秋灵担忧的样子凌弈墨也不好受,但是,为了雪君的全盘计划,他不得不欺骗身为人母的蓝秋灵,“不过夫人也不用太过担心,也许少主她要不了多久就会苏醒,少主若知道夫人您这么担心她,她的心里也不会好受的。”
提着裙摆挪动脚步,蓝秋灵在雪君的床榻边坐下,她伸出手,抚上雪君面容,替雪君理了理额角发丝:“这都已经十日了,君儿却还没有苏醒,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燕护法,你不是说君儿她体内的伤势差不多已经快要痊愈了,为何她却迟迟不能醒来?这其中是否还有别的什么原因?”
“请容本尊为凌少主少主再次诊脉,待诊脉过后,本尊再回答凌夫人的问题。”口中虽这么说,但实际上,燕舒羽根本就不管蓝秋灵是否同意,直接走过去弯下腰,从被子中把雪君的手臂捞出来,翻过手腕,伸指搭上雪君脉搏,凝神诊脉,许久之后,燕舒羽微蹙着眉头道,“脉象所示,凌少主的伤势的确已无大碍,只要再修养一段时间便可痊愈,可是……凌少主至今未醒,这真是让本尊疑惑啊……”
“宗主,夫人,属下有个建议,不知当说不当说?”凌弈墨这句话乍听起来带着犹豫的感觉,但其实,却是说的很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一旁的凌少燕听闻此言,面上闪过一丝疑色,说道:“有什么话直说就是,不用如此吞吞吐吐的。”
“属下认为,燕护法纵使实力再如何强悍,终究是不精于医术,也许少主身上还有其他的病症也未可知,不如……不如请个大夫来,为少主再次诊脉,也好确定少主的病情伤势……”说到这儿,凌弈墨缓缓顿住,他打量了一眼燕舒羽,发现燕舒羽仍旧一派悠闲高雅的样子,似乎并没有因为他所说的话而有什么反应,但凌弈墨却多此一举的开口解释,“还请燕护法不要误会,在下提出这个建议绝不是因为怀疑燕护法未尽全力,而是……”
未等凌弈墨解释的话说完,燕舒羽便缓缓抬起手,示意凌弈墨不需要多做解释:“不需解释,你多虑了。本尊并非那等心胸狭隘之人,明白你们都是为了凌少主的安危而担心。你的这个提议甚和本尊之意,本尊也觉得再请医术高超之人前来为凌少主诊脉比较妥当。”
越是燕舒羽这个样子,越是让凌少燕不知该如何是好了。燕舒羽虽身为圣君殿大护法,却基本上很少在江湖上晃达,跟其他几位护法大不一样,就连凌少燕也和燕舒羽甚少有所交集,更别说了解他的脾性了。凌少燕不明白燕舒羽这么说的意图究竟为何,所以,他不敢随便作决定,万一要是真的惹怒燕舒羽,以后凌字世家在江湖上的日子将会更加难过。
“其实,凌天府中就有一个医术非凡的人,宗主若不想麻烦,不如把她给叫来为少主诊脉?”似乎能够看透凌少燕心中忧虑似的,凌弈墨适时的开口,为凌弈墨提供一个周全的建议。
以往,凌少燕一直认为凌弈墨是个老实忠厚的孩子,但今日种种,却让凌少燕觉得有些怪异,让他不得不对凌弈墨另眼相看:“哦?弈墨你说的这个人是谁?本座怎么不知道凌天府内什么时候还住着一个医术非凡的人,去把她叫来,让本座瞧瞧。”
“是,属下这就去。”应诺一声,凌弈墨转身而去,临走之时不忘瞥一眼躺在床榻上的雪君,为了雪君所布计之事捏了把汗。
躺在榻上的雪君虽是在闭着眼睛装昏迷,但是却对屋内众人的一举一动了若指掌;星辰之力修炼到她这个地步,其实睁着眼和闭着眼已经无甚区别,只要灵台清醒,便对周遭一切事物尽在掌握。之前,她在登基大典上那一击试探出了燕舒羽的实力,今日,她便要借此机会,对燕舒羽的脾气性格再做一次试探,看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是心胸狭窄,还是气量宽宏。
没一会儿,凌弈墨便领着一个人进来,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黑孔雀空敏儿,从四年前就开始跟随雪君学习医术,至今虽无大成,却有小就,比起一些江湖庸医,不知强多少倍:“宗主,这是敏儿姑娘,是四年前少主……带回凌天府的,这期间只要少主得空,便会教导她一些医术,虽然不能拿她和一些名医相比,但是……”
“够了!弈墨,你一向是个成熟稳重的孩子,怎么这次竟会做出如此不靠谱的事?这位姑娘总是如何医术高超,但她终究还是个孩子,看起来也不会比君儿大多少,我怎么放心将君儿安危交付于她的手上?”思子心切的蓝秋灵一改往日平和待人的形象,竟头一次出言训斥了向来不让人操心的、很懂事听话、办事稳重的凌弈墨。
“凌夫人,有句话叫做‘人不可貌相’,也许这位小姑娘真的可以诊断出凌少主所患何疾,不如就让她试一试?”面对此等事件,燕舒羽非但没有觉得有丝毫羞辱之感,反倒是尽可能的劝解蓝秋灵。
在场之人都是身份尊贵非凡的人,于情于理,空敏儿都该福身见礼才是,但她却只是微微颔首,虽谦逊,却不卑微:“少主自幼便身体强健,较之一般人而言,基本上没怎么生过病,就算有病,也是小伤寒,至多三五日便自行痊愈。这次少主昏迷十日有余尚未转醒,确实有些奇怪……”
“虽然本尊并未与凌少主交手,但是那日凌少主的那一掌究竟有几分实力,本尊却是知道的。依照凌少主的修为,时至今日,就算伤势未愈,也该苏醒,可奇怪的是,如今伤势已愈,却仍未转醒,这……”剩下的猜测之言被燕舒羽藏在喉间,并未完全道出,因为他知道,他的猜测一旦说出来,那可是会得罪人的,他可没有雪君那么胆大包天,敢冒着得罪人的风险去试探。
就在众人都在沉思燕舒羽的话的时候,空敏儿也不顾蓝秋灵的反对,径直走到床榻边,伸出手指,搭上雪君的手腕,开始诊脉。一阵阵的跳动在指下敲响,根据脉象所示,雪君的身体的确没有什么异常,此刻的她就像是安静的睡着了一样。但空敏儿却知道,在这无恙的脉象之下,则是雪君身上伤势未愈的真相,这无恙的脉象,不过是方才的一碗汤药所致。
“少主至今未醒,不是伤势所致,而是病症所致。”空敏儿收回手,躬身后退,退出十步开外才站住,“前些日子少主一直说头痛,便以为是头部气血瘀滞,才导致头痛,如今看来,少主的病症并不是那么简单。”
“所以,你准备要怎么用药?”虽然听空敏儿说话成熟稳重,但蓝秋灵还是不放心,不免要开口问一问,“君儿病情如此复杂,想必用药也不简单吧?”
“少主是凌字世家的少主,也同样是我空敏儿要追随一生的少主,夫人放心,我肯定不会拿着少主的安危开玩笑,用药处方方面必定会三思而行之。”说完后,空敏儿再次朝众人颔首,而后转身离去,虽是小小年纪,但走起路来却自有一番风度,让人不容小觑。
燕舒羽的目光一直跟随着空敏儿的背影,直至她走出房间,燕舒羽才把目光收回来,然后自顾自的轻笑一声:“凌宗主,既然令郎的伤势已经痊愈,那本尊的责任也算已尽,本尊这次出来甚久,想来圣君殿内必有许多要事亟待处理,本尊想明日便起身回去,不知可否?”
“大护法事务众多,这次为了犬子的伤势,已经耽搁大护法这么长时间,本座心里着实过意不去。既然大护法去意已定,那本座也不便强留,明日本座就摆酒,为大护法饯行。”不管事出原因究竟是什么,这该有的客气还是要有的,凌少燕的行事作风就是力求不让别人有些微不满的机会,当然,这也是因人而异。
燕舒羽抬起右手,用两根手指夹着颈侧垂下的发丝,轻轻捋过,听闻凌少燕如此说,他微笑着颔首道:“那就有劳凌宗主了,不过,咱们事先说好,十里长亭相送什么的就免了吧,否则送来送去,本尊就该走不了了。”
“哈哈!大护法说话真是风趣!”面对燕舒羽的玩笑,凌少燕险些有点儿无所适从,试想,一个平常冷漠非常的人,突然变得平易近人、有说有笑,换做谁也会觉得奇怪。
凌少燕和燕舒羽两个人边说边走,离开了雪君的房间,此刻,房间里就只剩下了蓝秋灵和凌弈墨二人。在确定没有外人在场的情况下,凌弈墨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锦囊,双手捧着,递给蓝秋灵。看到这个锦囊,蓝秋灵先是愣了一愣,然后用目光询问凌弈墨。凌弈墨给蓝秋灵的解释是这个锦囊是雪君在十多天以前就写好的,其实,这个锦囊是雪君方才从法龙寺回来时才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