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条龙！
一头浑身漆黑，又带着些许不明显暗红的龙。
它从远处飞来，将诡异的云层搅弄得剧烈翻滚。它的身体很大，洛寒衣只看到它小半截的身体，其余的部分在云层里若隐若现。
粗略估算一下，起码也得有几万米长！
这是真正的龙，不是久远的传说，也不是一具毫无生机的白骨，是活着的，令人望而生畏的，集恐怖、美丽、高贵等等词汇于一体的强大生物。
然而此时的洛寒衣却生不出半点激动的情绪，只有满心不能排解的恐惧。
因为眼前的这条龙，与之前遇到的那只猩猩一样，硕大的龙眼里遍布腥红，只有杀戮和狂暴，看不到半点理智存在。
这一次，洛寒衣还没来得及多加体味黑色巨龙带来的压迫感，已经被慕天悠再一次远远的送开。
被包裹在火焰组成的光茧里，从还没形成的战场上如同一颗流星快速划过，安全落地后，那火焰微微摇晃便倏地一下灭去。
洛寒衣半点不敢错开的死死盯着慕天悠所在的方向，因为距离实在太远，人形的慕天悠只能在她眼里留下一粒若隐若现的黑点。
紧握着拳头，洛寒衣小心翼翼的安抚着自己心底的恐慌，她的感觉很不好，虽然对慕天悠很有信心，但总觉得，总觉得结局，不会是她所希望的那样。
黑色的冰和红色的火在不断的对撞，慕天悠此时的神色十分凝重，冰火相克，他的涅槃火本来是可以焚尽世间万物的神火，按理说说黑龙的寒冰根本耐他不得！
但，他没有想到对方的冰竟然是九幽寒冰！
传说中存在于地域最底层的力量，那是号称可以将灵魂也冻结的可怕寒冰！
这样的力量，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仅如此，最可怕的是，黑龙体内的妖力，最少是他的五倍！
如果不是因为黑龙只有杀戮的本能，而没有理智，他根本就没办法与其周旋到现在。
巨大的黑影袭来，慕天悠震动翅膀飞快的闪避，然而他的人形虽然目标很小，但黑龙的尾巴对这样的他来说却大得可怕，就像是撞上山崖的鸟，慕天悠直接被黑龙抽飞了出去。
“唳~”
一声震彻云霄的凤鸣响起，庞大的火红色鸟儿突然出现，本来就处于劣势，慕天悠不得不变回原形才能保持自己不受伤。
但，无论如何他都没办法战胜对方。
洛寒衣站在原地焦虑的转圈，高空里的龙凤斗在愈演愈烈，看似不分伯仲，但她明白慕天悠一直处在劣势。
她似乎在做什么决定，眼底时不时闪过沉吟。
洛寒衣紧抿着唇瓣，垂在身侧的左手上握着一把黑色的无弦弓，那弓看上去没有半点的特别，色泽喑哑造型普通，就像是一柄被人丢弃在路边的普通弓箭。
当高空中的火凤再一次拍掉浑身的冰块时，她终于抬起了手，她眯着眼，左手持弓，右手拉弦，对准了黑龙庞大得几乎不需要瞄准的身躯。
弓上没有箭，也不需要箭。
因为它是戮神弓，能够屠戮神族的神器，它攻击所用的力量是法则碎片，就算是已经触碰到法则力量的无上大能也不能抵住它一箭之威。
而使用戮神弓并不需要会射术，它是由神识直接牵引，所以哪怕洛寒衣从来不曾学过使用弓箭，一旦开弓，她依旧可以准确无误的射中目标。
当然，这样逆天的东西并不是可以随意滥用的利器，这把戮神弓，每一百年才能够开弓一次！
把它用在此时，的确显得有些浪费，但洛寒衣一点也没有犹豫，慕天悠的处境一直很危险，她不知道他是不是有什么后手或是杀手锏没有用出来，可显然她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因为这一次宝贵的开弓机会而弃他的安危于不顾。
弓，是她师父安神羽闭关之前交给她的，嘱咐过她，需要用的时候千万不要犹豫。
所以她坚定的，一点点将其拉到了满弦。
然而就在洛寒衣准备放手拉弦的手指上，突然看到燃烧着火焰的火凤在瞳孔里急速放大，她不由自主的一惊，险些朝着慕天悠放了手。
险之又险的化解了这致命的一击，毫秒之间，洛寒衣望着眼前慕天悠巨大的身体，差点忍不住破口大骂，这种要命的时候，能不能别搞这种突然袭击啊！
只是还不待洛寒衣开口，她却毫无防备的被慕天悠扑得失去平衡，洛寒衣已经不想说话了，咬牙凝眉的摔在他的翅膀上。
“抓好！”
慕天悠振翅直冲天际，快得连残影都没留下，洛寒衣晕乎乎的从翅膀一路滚到他的背脊上，找回理智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狠狠抓住慕天悠背上一大撮鲜亮的羽毛。
一点也不想去管他会不会疼！
慕天悠火凤原形的背很大，足够媲美一个豪华机舱，还是露天的那种，而慕天悠虽然飞的很快很惊险，洛寒衣坐在他身上却一点也没觉得颠簸，除了四周景物变换太快看得有点眼晕意外，竟意外的舒适。
不过此时此刻洛寒衣没有心情去享受这份舒适，而是盘坐着，目光紧紧的注视着远处死死缀在他们身后的黑龙。
“怎么回事？难道它是当年的龙王？为什么你竟打不过它？！”洛寒衣十分惊异，对二人现在的处境有些不能理解。
要知道她后来曾特地去查过，神兽一旦继任妖皇，实力就会无限增长，并且历来的每一任妖皇的力量在这样的前提下，哪怕没能互相比较过，按理来说都是相差不多的。
毕竟他们同属神兽，血脉上的天赋其实差距并不太大，就算真的有哪一任妖皇强得离谱，那也是要靠久远的时间的堆砌的。
所以现在的慕天悠，在妖族之中应该是最强的，无人可以超越的强，就算面对的是龙族，除非龙王亲出，否则没道理会被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
“不，它不是，它甚至不是纯粹的龙族，而是由幽冥蛇蜕化而成的。”
慕天悠清亮的声音响在洛寒衣耳畔，没有什么情绪，但奇异的让人安心。
“我输给它其实并不难理解，你知道的，神兽能够在登位之后力量无极限的增长，靠的是妖源之力。但你不知道的是，如今的妖皇城祭台下的妖源之力只是当年最贫乏的一个分支。”
“真正的主流，就在这座被流放的妖皇城下，这也是这么多年来妖族元气大伤难以恢复的原因。我是经过妖源之力的蜕变，可又怎么比得过它一年又一年沐浴在庞大的源力滋养之下？而我，早已不能和圣战之前的那些妖皇相比。”
洛寒衣有些愣怔，她是亲身体验过妖源之力神奇的，当初她不过是吸收了一点点溢散的边角料，就长出了没有百余年休想的两条尾巴。
不敢想象慕天悠当时吸收的部分，也不敢揣测黑龙无数时光以来吸收的分量。
“那，我们这样逃跑，还有意义吗？”
黑龙一直跟在他们身后，连距离都没有变过，如果不是因为知道它没有自我意识，更别提理智这种事，她都忍不住觉得对方是在故意捉弄他们呢！
“别担心，作为一只长翅膀的神兽，空中飞行这个项目，不说能稳赢它，起码不会让它占到便宜！我肯定能甩开它的，只是时间上可能会有些不一定。”
洛寒衣默默忍下心底的吐槽，原来因为有双翅膀而在飞行上占点小便宜这种事，也值得这么骄傲？
捂住双眼，决定不再细想这个问题，要不然慕天悠带着她疯狂逃命升起的一点感激都要没有了。
事实证明慕天悠没有说大话，这场追逐战足足持续了两天一夜，久得洛寒衣再也生不起逃命的紧迫感，甚至她已经躺在慕天悠背上睡了两觉！
也幸好她早已辟谷不需要食物充饥，要不然这近三天没休没止的时间，不得饿得眼冒金星才怪……
揉着眼睛打了个哈欠，洛寒衣慢悠悠的从慕天悠温暖舒适的羽毛里撑起身子，第一件事就是先往后看看。
谁知这一看才发现了异常，满脑子睡意瞬间不翼而飞！
哪里还有什么黑龙的身影？！
最奇怪的是，不知道是飞得太高了还是什么原因，四周竟然弥漫着浅淡的雾气，地面的情况她根本看不清楚。
“这又是，什么情况？！”洛寒衣摸着下巴喃喃自语。
这时，背负着她的慕天悠一个急速俯冲落到里面，在她下地后再次变回了人形。
呈现在二人眼前的，是一个遗址。
一个破碎得十分严重的，古老庄严的遗址。
看到这座屹立在血色中的城池，并不会让人觉得荒凉、久远，或是残败，只是触目惊心，那些塌陷的房屋，战斗的痕迹，新鲜得，就像刚刚才发生。
与之前的草原相比，这里的时间，仿佛被停滞了一般！
远远望去，如同蛰伏的凶兽，叫人忍不住心里发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