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行,快住手,大叔你快走,快走啊!”
洛寒衣想要放声大叫,出口却只剩下破碎的呢喃,其实她的喉管上也有一条刀痕,声带早就破掉了,之前能叫出一句已经十分不易。
被绑在十字横柱上的双手狠狠的握成拳头,她一直牢牢的记得慕天悠曾经说过,司空莫的强毋庸置疑,但,当年与神族的那场战争之中。
他受了不可逆转的伤,注定永生不可能再回到巅峰时期的状态,哪怕他依旧可以傲视现今的六界众生,最多也不过恢复那时的三成力量!
洛寒衣知道他大概不比在场的任何一个人弱,但她那可怕的直觉让她时刻心惊肉跳无法平静。
美丽的花瓣像一阵凄美的雨,飞舞着将所有人笼罩在内,洛寒衣感觉到花瓣拂过脸颊,温软轻柔,就像司空莫的目光,永远不会炽烈,但被他那样看着,就像是泡在微温的水里,一片和暖舒畅。
但其他人显然与洛寒衣有着截然不同的感受,遮天蔽日的黑色花瓣雨之中时不时传来一声惊呼亦或是惨叫,浓浓的血腥味伴随着淡淡的花香传来。
洛寒衣诡异的,竟觉得有些愉快。
还未等她为这份情绪感到惶然,司空莫已经犹如一抹淡墨勾勒出的漂亮剪影一般出现在她身旁。
他一上来就用了十分耗费力气的大招,不是真的想要大开杀戒,他最终的目的不过只有一个,那就是带着洛寒衣离开。
当然,他没怎么想留情,也真的半点没有留情就是了。
司空莫摊开手掌,一柄小巧的匕首型短刀在他掌心旋转,上面不变的刻着莲纹,短刀的颜色是黑色里带着浅淡的金色,两种颜色明明单独存在着,偏偏又混若一体,看上去格外奇异。
这是他的本命魔器,巅峰时刻的本命魔器,用他力量之源的莲子打造的,完全可以等同于他巅峰时期四成的战力,哪怕他只剩下三成的力量,拿上它,也至少可以发挥曾经的六成。
毕竟力量这种东西,不是一加一那么简单的算法,最关键的是短刀只是死物,理论上的确有七成是没错,但关键在于他本身已经那么强,越往上越是不能叠加,能有六成,已经是他位于世间至强之一的最佳证明。
司空莫一手握住洛寒衣被紧紧捆绑住的手腕,温热的掌心让洛寒衣感动得想要落泪,有多久,没有这样温暖的体会了?
久得她已经快要忘记,曾经的她,每时每刻都被这样的温暖包围着,只不过是给予的人不一样罢了。
短刀上闪着森寒的光,司空莫快速的划向缠绕在洛寒衣手臂上的白色锁链,这把莲心刀虽然不能和诛仙台相比,但他只是想要砍断它延伸的锁链还不成问题。
然而在刀刃接触到锁链的那一刹那,司空莫忽然收了手,一个旋转站到了洛寒衣身前,已经消失的翅膀从背后无声展开,彻底将洛寒衣挡在身后,眸中,冷意肆虐。
他狠狠一甩长袖,在身前凝了一层薄薄的黑色薄雾,恰好挡在了忽然现形的万千透明长剑!
正前方的花瓣乖顺的散开,露出一条宽敞的甬道,一袭白衣的安神羽从容的走来,好像四周真的只是一阵可有可无的花瓣雨。
司空莫却半点不为他的从容所动容,此刻的他像一柄出鞘的利剑,散发着决然的杀意,他向来不喜欢安神羽这个人,以前不喜欢,现在不喜欢,永远都不会喜欢。
这个人看上去一片仙风道骨慈爱世人,偏偏最是冷漠无情,做事向来好听好看,但细究起来总能发现他有多自私,司空莫不敢说世人愚昧,可从未有一个人觉得他有哪里不好。
都说他博爱世人心系苍生,司空莫觉得这简直是世间最可怕的笑话,也许在少数的抉择里他的确会选择有益世人的那一个,比如洛寒衣召回神界只为救他一命的事,司空莫相信他当时是的确不愿洛寒衣做下这种事的。
可既然洛寒衣做了,他就理所当然的受了,反过来对待洛寒衣却是半点不肯留情。
如果可以,司空莫真的想就让他死了算了,一切不都是他自己作出来的吗?
追求更强的力量,不惜使用危险的遗失之术,得到了更强的力量却受到天道的惩罚,难道不是活该吗?
可司空莫又实在没有办法看着洛寒衣那样绝望那样痛苦,他从来没有那么清晰的知道,如果安神羽真的死了,洛寒衣绝对活不下去!
现在,这个人为了阻止他救走洛寒衣,更是不惜无差别攻击,不,更准确的说大部分攻击都针对的是他身后的洛寒衣,是笃定了他会救,还是因为完全不在乎?
雾隐,你看着这一幕,有没有后悔?
安神羽到底已经强到了什么地步司空莫估量不出来,所以他来之前,甚至不惜使用禁术燃烧自己的什么以获得多一层的力量,只为了可以与之对抗,因为他清楚这个丧心病狂的人现如今的境界已经超过了所有人的想象。
他想带着魔兵直接和仙界开战算了,他一个人来抢人胜算从一开始就很低,可他不能。
不说这里是仙界防御最强的天星台,再多的魔兵魔将在这里都极有可能被启动的天星台轰成渣滓,单是如果他们动静太大而惊动了神界,让他们找到洛寒衣的存在就让他忌讳不已。
更别说到时候双方损失惨重,只会更方便神界再度夺回统治的地位,届时就真的是万物苍生的末日了。
知道自己不能继续留在洛寒衣身边了,安神羽可以不顾忌她的死活,但他不能再让她受伤,司空莫拍动翅膀引开了安神羽。
二人从诛仙台打到半空,又从空中打到地上,以洛寒衣的眼力甚至分辨不出二人的动作,更别说看出谁胜谁负谁优谁劣了。
只是她的心里开始越来越慌乱,扪心自问,她真的不希望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受伤,更不要说那个那个让她想一想就觉得心神俱裂的结果。
她宁愿司空莫从来没有来过,她宁愿自己现在已然死去,只要他们还活得好好的,一切,都已经无所谓了。
只是上天似乎一向不怎么喜欢她,她的愿望也从来得不到实现,她不知道那两个人到底打得怎么样了,漫天遍野特效一般的场景接连闪现,几乎已经把二人的身影淹没。
但她看得到,一直弥漫在上空的莲花雨忽然散了,黑色的花瓣簌簌的落了一地,在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盖住了诛仙台越来越血红的地面。
而远处,那些在不久前还在兴致勃勃的讨论怎么在她身上下刀的人,已经大半躺在地上,浑身细小的裂口,比之她身上这些不遑多让,死活不知。
还能站着的,只剩下祁寒,第五瑟琪的爷爷,以及被他们牢牢护在身后的第五瑟琪。
洛寒衣没有半分心情可以分给他们,她只是狠狠的瞪大眼睛看着那两个不断移动的黑白光团,花瓣雨散了,是不是意味着,大叔已经开始力竭了?
“大叔……不行,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毙!大叔不可以死!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当她爆发出强烈的意愿的时候,洛寒衣忽然惊讶的发现自己的四肢居然开始慢慢的恢复知觉,她在十字横架上拼命的扭动起来,妄图摆脱束缚。
当然,她不可能成功就是了。
“砰!”一声巨响,一个人影重重的砸在洛寒衣不远处的地面上,扬起大片大片的花瓣。
洛寒衣神色慌乱的看过去:“大叔!大叔你还好吗?你有没有事?求你了,你别管我了,你快走吧!”
是的,那个人影赫然就是司空莫!
司空莫缓缓的站起身来,在洛寒衣看不到的角度擦去了唇角的血迹,手中的莲心短刀斜指地面,短短的刀刃竟然开始蠕动伸长。
化作一个金色的细长的弯刀。
“他的力量,你怕是吸收了不少吧,居然已经强到了如今的地步!”
“只是,他心甘情愿献上的力量,你却半点没有信守给出的承诺,堂堂仙尊,你竟不会觉得亏心吗?!”司空莫冷冷出声。
“他的力量本来就是本尊的力量,他的一切也都是本尊给的,本尊拿回来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魔君说的亏心,本尊倒是半点也没有觉得。”
安神羽竟然清淡的笑了笑:“倒是小九说得对,魔君还是快些离开吧。”
说着,他看了一眼花瓣里躺着的三十来具死尸一般的人,接着道:“虽然魔君杀了我仙界那么多至强者,但若是魔君愿意就此离开,本尊也绝不计较此事,更不会阻拦,魔君意下如何?”
他们忽然停下来开始打嘴仗,洛寒衣心里松了一口气,却又觉得十分迷茫,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完全听不懂。
或者隐约预感到他们口中藏着什么可怕的真相,只是皱眉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什么所以然,只得作罢。
“呵~”司空莫也笑了,笑得杀气凛然。
“你知道吗?本君和他是见过的。”他一挑眉梢,整个人竟显出几分邪气:“无念仙尊来猜一猜,在这不止一次的见面里,他有没有和本君托付过什么,又有没有,跟本君交代过什么?”
安神羽淡漠的神色在司空莫浅浅淡淡的话语里渐渐褪去,染上了从未有过的肃杀。
“亦或者,仙尊可以再猜一猜,本君有没有办法,唤醒还没有消失的,他的意识?”
“大叔!”洛寒衣身上的伤痕在极其诡异的恢复,她却顾不上注意这些,反而一声惊呼。
因为她骇然的发现,永远一副风轻云淡模样,哪怕是面对神界回归这种事情都没有多大变化的安神羽,此时却是杀气纵横。
漫天的杀气如同狂暴的风,席卷了整个天星台,那种无法言说的可怕力量让人只是看着,也觉得心底发寒。
处在风暴中心的司空莫衣袂被吹得沙沙作响,他的脸,终于染上了惊讶,或者他还是低估了安神羽强大到什么地步。
安神羽的目光比剑光还要冷,他缓缓收起了手中的三尺青锋,拿出了一把洛寒衣从没见过的浅灰色的长剑。
那剑看上去太普通,可气势惊人得可怕。
“既然魔君执迷不悟,那本尊,必定如你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