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阕宫内,明灯一直照到天亮,连带着倦意萌生的月光,将站在院外明黄色的身影铺上了一层暗淡,焱逆束起了一直狂妄的披散在肩膀上的墨发,那完全露在外的俊脸显得霸气十足,思付了片刻,他撩过衣角,往祠堂而去。
昏暗的长廊内,那鹅黄宫灯拉长了他的影子,脚步一个一个铿锵,在快接近祠堂的时候,他的速度慢了下来。
焱逆蹦着脸,站在点着明火的祠堂外左右踱步,听说人去世之后,要在他的身边放上不会熄灭的芯灯,这样他的灵魂在通往冥朝的路上就不会黑暗暗的,也就不会感到孤独了。而此时的祠堂居然只有一个打瞌睡的太监在守夜。
趁着小太监点头啄米之际,他一个跨步走进了祠堂,那奢华宽敞的棺木就安稳的摆在焱逆的眼前,他伸出手无意识的拨动着芯灯,而本要熄灭的微弱光芒在他的拨弄下,瞬间又亮了起来。
密长的睫毛覆在眼眶,他蓦地收回拨弄芯灯的手指,像是清醒般又将自己不经意泄露的悲伤收了起来。
手指忽的一弹,那小太监彻底的睡了过去。
焱逆走近焱戈,坚挺的身子背对他站着,薄唇微动,终是嘶哑的说出了几句话。
“我永远无法原谅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包括他,你以为封他为贤王,我就奈何不了他了么?哼,即使是他帮我保住的皇位,那也是他应该做的,因为他的自私,因为他的自由,他害死了那么多人,害的末末离开了我,甚至忘记了我,而我却不能面对末末遗失的过去,我怕她恨我,怕我,怨我....”
说着他忽然回头阴狠的看着焱戈安睡的面容,“他为什么没死,还要回来跟我抢末末,末末爱上了他,真可笑,她居然爱上了他,我不会让他们称心的,你还记得你认出我的时候,看我的眼神里的那抹嫌恶和憎恨吗,不要以为只有你恨我,我同样也恨你入骨。”
“焱戈,以后的焱朝就是我的天下,我要谁死,谁就必须死,包括他。”话音未落,那明黄便消失在了祠堂,熟睡中的小太监猛的一个惊醒,赶忙浑浑噩噩的跑去拨弄快要熄灭的芯灯。
天空泛鱼肚白,阳光冲破最后一丝阻碍,将整个大地照亮,朝堂前的一方广场上,密密麻麻的跪满了一地的文武百官,而白色,是此时最明显的色调。
“臣等恭送吾皇。”
那震天的声音将焱逆的褐瞳染了些许的落寞,他站在朝堂外,一览底下雄伟的光景,明黄色的太子服外只是简单的披了件白色麻衣,甚至只盖着他的肩头,正当他准备说话之际,一声响亮马鸣声划破此时的宁静。
众人蓦然回首,只见一匹骏马上,一位白衣男子翻身而下,而男子身着雪白衣衫,衣袂翩翩,那飞散的墨发张扬,而他的脸,竟是被银色面具遮了一大半,诡异的只露出那双深邃的眼眸和性感的薄唇。
大臣们不明所以,为何这名白衣男子可以畅通无阻的进入宫内,而且还大胆的闯到朝堂前来。
“贤王,你可让我好等。”焱逆眼眸一眯,嘴角勾起邪魅的笑容。
来的好,他就怕他不会再出现。
衣若尘无奈一耸肩,一步一步走过层层玉石楼梯,在焱逆身前站定,“皇弟,父皇的祭奠,我怎可不来。”
男子好似犹如不沾烟火的仙人,即使是嘴边轻露出的笑容,也让人觉得倍感温暖,他拂袖一挥,走向前,与焱逆站在同一个高度俯瞰群雄。
众人瞪大眼眸,不敢相信这清新淡雅之人,竟会是焱戈特另册封的贤王,但是他举手投足间却无不显示了皇家的气派。
焱飞身为皇子也站在一边,好奇的目光不住的放在衣若尘身上,直到衣若尘发现了那犀利的视线,他回身被撞进了焱飞的眼中。
“皇三子?久仰。”他抱拳一笑,毫无恶意。
“皇兄谬赞,我等还不及你,莫要折煞焱飞。”他也回已一笑,但是别过去的眼中仍是带着深深的困惑。
“哼,叫的还挺顺口。”焱逆冷哼,未加理睬身后那攀亲带故,迈开步子往嫔妃所站之地走去,审视及凛冽的视线扫过一个个梨花带雨的面容,最终停在了贺兰蓉面无表情的素颜上。
“父皇驾崩,我等实在心痛难言,我昨日左思右想,决定了一件事情,而且我等昨日彻查了焱朝历代记录史,发现史上并不是未有此事,我不忍父皇如此孤苦伶仃一个去往天极世界,这乃是我焱朝子子民民的愧对,想我父皇在世之时,焱朝民太国安,百姓津津乐道,若提及现在战事,那便也是焱逆疏忽,但我定会保大家安逸祥和太平日。”
他突然打住了接下来要说的话,视线从贺兰蓉阴晴不定的脸上移开,“所以,我决定让父皇的三千粉黛全数陪葬。”
衣若尘一怔,内敛的双眸与焱逆狠戾的目光相遇,他微微的摇了摇头。而焱逆看见了他的动作,反身后又补了句,“一个都不许留。”
众人哗然一片,贺兰年更是撑不住身子,险些一下子栽倒下去,更别提那些莺莺燕燕,早已被吓得花容失色,哭喊声一片,贺兰蓉最为镇定,只是那苍白的脸色足以显示了她此时是多么的气愤。
“皇兄,此事不妥,你不能这样。”焱飞从朝堂前小跑了下来,单膝跪在了焱逆跟前,“母后贵为焱朝皇后,父皇驾崩,她本应作为皇太后,为何要殉葬,这不合情理。”
“情理?我说的话便是情理,你看父皇多可怜,要母后去陪陪他有什么错?”焱逆不可一世的说道,这便是先除掉贺兰蓉的最好时机,但是他知道此事要成功必定十分困难。
“古有殉葬一说,但是早已废除,此事暴虐残忍,草菅人命,皇兄还请三思。”焱飞不顾焱逆的冷漠,执意要焱逆改变主意。
“皇弟,你这是说我暴虐?我滥杀无辜?我这还没登基你就来给我造反了?”他猛的一拂袖,褐色的眸中暗潮汹涌。
“焱飞没有此意。”焱飞矮了些架势,眼角余光睬到站都站不稳的贺兰蓉,心里一阵酸涩。
“太子还请三思。”
“三思啊。”
底下跪了一片,全部都是反对声。
“我心意已决,谁再敢多说一字,我便砍了他。”焱逆十指相错,狠狠一个用力之后再缓缓的松开。
“我说此事不妥。”安静的朝堂前,蓦地响起衣若尘毫无波澜的嗓音。
焱逆倏地回头,勾起不屑的笑意,“喔?贤王也反对?”
“对。”他走下台阶,来到焱逆身边,俯身在他耳边低语,“我知道你想借机拔掉贺兰蓉,但是小劣听我一劝,这不是个好时机。”
焱逆死死的盯着前方,交握的大掌仿佛要将自己的手指折断,他忽然放声大笑,“哈哈哈,好,你们执意要父皇孤单上路,我便不勉强,时辰已到,我们启程。”
在众人皆送了一口气的时候,他对上衣若尘的眼,邪魅起音,“我,不需要你来教。”
他何尝不想借机除掉贺兰蓉这个极大的隐患,嘴边勾起几乎看不见的弧度,他一个旋身走离衣若尘身边。
贺兰年稳了稳心智,心口处好似还在怦怦直跳,此时的焱逆句句话摸不透真假,时有暴虐时有晴朗,到底为何会变成这样,他颤巍巍的对上贺兰蓉射来的视线,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
稍安勿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