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分开的无数个夜晚,她在自己心底默默重复这句话,她期待,但害怕。她知道,只要唐浩再次靠近,自己便无法逃开。这是宿命,虽然她一直固执告诉自己可以掌控,但同时清楚自己无能为力。
David纵容她,可以容忍她在自己身边却想着其他的男人,他只是默默地无微不至地关照自己。遇到David,张芸对爱情的定义开始变得模糊不清,她不知道世间上的爱情还可以分为多少种。她跟唐浩的爱情是激烈的,建立在自私的,占有的,却是损伤的扭曲的事实上。
在遇到唐浩之前,她不懂得如何敞开心去接纳其他人的进入,从来不去关注自己内心的空洞寂寥,没有爱情,没有性,却可以获得淡然平静。是唐浩,在她没有防备的情况打开自己内心许多不曾为人知的心门,以急迅的速度占有她的心和身体,爱、恨、争吵、扭曲这些本来不属于她的情绪接踵而来,让她慌乱了手脚,不知道该如何应付。
那个强势的男人让她尝到了天堂的滋味,又残忍地将她拽入地狱。她不是没有挣扎过,但那个男人只会静默地任凭自己发疯似地厮打,但怎么也不肯点头放过自己,一再占有,一再控制。
她一直保持清洁之身,不让任何异性靠近,不给任何机会让人窥探自己内心的黑暗和美好,大概就算为了等唐浩的出现,等待他的靠近,入侵,攻城掠地。可是她最终能得到什么?她从来不希望在爱情里用到衡量的词语,何时在她对唐浩的关系上拿出“得到”或“失去”这些词语?计较,吝啬,这些本身跟爱情本应该互不相连的词语,在不知道的怨愤中自然跳出。
过完年,自己就回到广州,再次远离这个会让自己沉沦的危险城市。开平这样的小城,由以前的安静的不带太浓历史色彩的小城,到现在略显生气但依然安静带着颓唐气息的城市。张芸知道自己的性格,知道自己骨子里一直都有不能抹去的糜颓气息。这样的性格遇到这样的城市,人变得慵懒而容易沉沦。大学以来,她就一直试图掩盖这种负面的气息,她希望自己能如其他的花样少女般天真烂漫,所以她不停地参加各种的社团活动,想让人声热闹喧嚣驱赶内心的寂寥落寞颓唐。
原来那个时候的自己就已经开始逃避,逃避唐浩带来的损伤,逃避因为在乎而一再产生的落寞。快乐是假象,但何必一定要将血淋淋的真相赤裸裸地摆在面前呢,何苦呢?
旧历二十八了,每家每户都密锣紧鼓地筹备着过年的一切礼节上的物品,即使平时最不在意的人都会注重起来,尽可能地装扮着。明明知道如今的年味已淡,但人们还是一副热火朝天的喜庆模样,许多细微的关于传统的东西都已经被遗忘,但人们似乎都在努力,努力抓住仅存的东西。张芸觉得他们多少值得敬佩,人总是努力地快乐着,张罗着生活的大大小小的节日,为大大小小的节日赋予各种美好的寓意。
张芸看着忙紧忙出的父母,却想不出自己该如何帮他们,每次靠近,都被父母叫住。张芸知道父母还是当自己像小女孩那样疼爱。所以她干脆回到房间,将一张古典音乐放进了唱机。古典音乐总是有它永恒的魅力,轻灵植入骨髓的美好,无论急缓都少了现代流行音乐的浮躁,所以能吸引着一代代人追随。
手机发出提示,有新的短信。张芸拿起手机,打开信箱。
明天中午12点在以前的咖啡厅等你。
没有显示姓名,但这个号码在已经是张芸心里的一个印记,无法磨灭。张芸的心里激起了千层海浪。她知道是谁,也明白是谁。她觉得胸口突然窒息地阵痛起来,她弯下腰,双手紧紧地抱着自己。
为什么不肯放过我,张芸心底痛苦地呐喊。他明知道自己对他毫无招架之力,为什么还要招惹自己。自己不是已经体无完肤了吗,难道还要继续折磨才好吗?张芸的泪水无声滴落。
她关掉手机,倒在床上,昏昏沉沉睡过去。
那是个奇怪的梦。她梦见自己沿着一条种满鲜花和大树的小路走着。花香迷人,微风使得树叶沙沙作响,阳关透过密林照射下来,蝴蝶鸟语,还有那些柔软的附在大树上的藤蔓,一切都是美好的。梦里,自己没有太多关注这些,只是不停地往前走,往前走,可是似乎路永远都没有尽头,前面看到人,看到不到房子,看不到希望。
突然间,梦里的她开始拼命往回跑。只是原本美好的小路变得寸步难行。鲜花、大树、蝴蝶、不知名的鸟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那些原本柔软的藤蔓变成可怖的荆棘紧紧绞扭在一起堵住前面的路。张芸往后看,原本的小路也消失得无影无踪,身后变成了无端的深渊。张芸吓得大声喊救命,可是没人听到。就在这时,张芸醒过来了。
这样的梦寓意不明,恐怖,让人心慌意乱。但这应该跟现实的体验有关,于是想起才会心有余悸。
张芸从床上坐起来,听到房门外母亲叫吃饭的声音。她起来,披上外套,走出房间。
这像她跟唐浩之间的爱情吗?如果能沿路是鲜花大树蝴蝶小鸟还有柔软的藤蔓作伴,那应该是幸福的,但这种幸福总是带来虚幻而看不到实在的证明,但回头已是荆棘满路了。没有什么可以形容这种绝望。
张芸想,如果告诉唐浩,他们的开始,自己就开始绝望,他会怎么想。
跟乐观悲观没有关系,只是那种意识里的宿命是那样的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