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中午了，下班的人多起来，想找个地方静静休息的人便会来到咖啡厅这类的店子里，寻求片刻的安静休憩。
他不知道如果张芸此刻就坐在自己的对面，自己应该对她说些什么，是道歉还是牵挂。他完全没有头绪。他在猜测张芸的表情，大概会礼数周到但冷淡疏远。
他知道自己始终犹豫不决，这种犹豫不决让张芸和许萍受到无法磨灭的损失，可是他无能为力，对自己无能为力，对感情无能为力。对着张芸，他无法说出任何承诺，对着许萍，他无法说出任何的决裂。这是矛盾的，却每次都被自己的良心所谴责。他想做一个尽始尽终的丈夫，他想做一个体贴温柔的情人。这种本来就违背伦理常情是欲望煎熬着唐浩。
三年的时间，他以为自己在确定张芸过得踏实的时候会将欲望放下，可是当再次遇到张芸时，他发现自己一直被自己假惺惺地安慰着，根本没有效用。身体和心理拼命叫嚣着，渴望见到她，急切在用力拥着她入怀。这些来得如此汹涌，唐浩只能任凭它摆布。
12点，张芸准时出现在咖啡厅的门口，当她推开门的瞬间，唐浩站起来，朝她挥了挥手。张芸显然有些愕然，站在那里看了他一会才慢慢走过去。
“等了很久？”张芸开口，坐下来。
唐浩帮她点了一杯温和的卡布基诺后，对她摇摇头，笑了笑。两个人就这样陷入了沉默。
张芸喝着唐浩为她点的咖啡，看不出喜怒，眼睛也只是偶尔瞥向窗外，没有在唐浩身上逗留过，哪怕稍许。这样的张芸，唐浩是陌生的，他无从得知此刻的张芸在想些什么。
“你过得还好吗？”
虽然这样问有些生硬，但总比继续沉默要好，唐浩自己告诉自己。
“嗯，都好的。”
两个人再次陷入沉默。
这次的见面能意味着什么，能揭开些什么，能掩盖些什么，这些在唐浩脑海里飞快地掠过。他觉得有些话必须要此刻说出，否则也许再也没有机会，可是要如何让开口，让唐浩又陷入了左右为难。
终于，张芸开口。
“对不起当初没有向你说明我去了哪里。其实想想也没有必要，你我除了当初所说的那点可怜的关系，几乎没有任何需要我说明的理由。”
说完，她低下头，笑了笑。她笑着的时候，还是如从前那样，一边嘴角稍微向上翘起，狭长的眼角多了些细细的不容易觉察的细纹，不属于年龄的细纹，可是却和她的眼角相配。看着让人心动。
他必须说些什么。
“是吗？”
可是当他说完这两个字的时候，却再也想不出该如何说下去。
张芸抬起头，看了看他，继续说下去。
“离开的时候还有些怨恨和不舍，但现在看到你，我觉得自己真的平静了，现在也不关爱与不爱，恨与不恨的事情了。”
说完，她再次端起咖啡轻啜了一口。重新关注窗外。
唐浩看着她的侧脸，这张他放在心底的脸庞，出现在他的梦里无数次，每次都几乎触碰到的时候就突然破碎，无法再次还原。
“我知道你离开的原因，是我的错。”
张芸没有任何的回应，似乎陷入了深深的回忆。
“我不知道你有了我的孩子，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你怎么就这么傻，一个扛着。是你父母告诉我的。”
张芸还是没有任何的回应。唐浩看着她，心里更加难受。
他自己大概在祈求原谅，可是自己约张芸的时候，心里并没有想好该如何获得张芸的原谅，或许他没有资格。
“你真的没有话对我说？”
从一开始，似乎只有他在自言自语，张芸有没有听进去，唐浩不知道。那些话压得唐浩无法呼吸，之前都是在欺骗，欺骗自己能忘掉，只是不知道自己一直在逃避，或者一直在找寻一个可以说出的机会。
“你希望我说些什么？或者我能说些什么？‘没事的，过去就让它过去吧’，这样吗？”张芸淡淡地说着，眼神变得严厉。
他们都知道，说这些没有用。能过去吗？如果能轻易忘掉，那过去那些刻骨铭心又置于何位置？这些让人尴尬的问题，他们怎么能轻易提起。
内心在激烈挣扎，唐浩只是希望张芸能将对自己的不满甚至怨恨都发泄出来，起码自己跟张芸不是无关的，过去的日子，她心里有自己，不曾忘记过自己。那些自己不曾参与的日子里，即使是恨，起码比完全空白要好。可是现在的张芸安静得让唐浩心慌，他怕自己真的消失在眼前这个女子的世界里，那四面八方涌来的恐惧让唐浩手心湿透。
“我只是希望能听听你说话，只是这样……”唐浩不敢看张芸，像个乞求原谅的孩子，低头看着桌面上已经有些凉咖啡。
“你不需要我原谅些什么。爱情本来就没有对错，我一直都这样跟你说。现实中有太多的无奈，生活总是要割舍某一样东西才能换来心里想要的，不能怨谁，只是臣服，这是命，就如你我，你爱着我，却不愿意为我割舍些什么，所以我要离开，如此简单。你就像孩子，你只是不甘心，不甘心我就这样安静地离开了你，或者你还没有任何的准备，我就离开，你只是需要一个确认，并不需要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