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绡缕薄冰肌莹,雪腻酥香。
不如前次的雍容,只是着了件淡紫的素色绸衣,小巧的绣鞋少了几分金色的贵气,添了几分别样的秀雅,发髻也只是简单的流云髻,玉制的飞燕钗横插入髻。没有了过分华丽的装扮,此刻的诗宛,倒切切实实的是那个清秀雅致的大家闺秀了。
一旁的抚月收起其他金饰,不解地问诗宛:“小姐,今儿可是皇后娘娘的寿辰啊,你怎么--诗家的另两位千金可是整身的金银珠宝呢。”
诗宛提笔,画上素妆:“所以才不能,抢了娘娘的风头啊。”笑笑,“这次,可不如拜见皇家之人,要显贵气。今日的主角,是皇后娘娘。”看着恍然大悟的丫头,有些失笑,“好了,走吧,娘娘吩咐过,我们先随娘过去吧。”慕守御一大早便不见踪影,不像以往的作风。诗宛也不去在意,拜见了王妃,便随之一同进宫。
宫内,车如流水。
王妃先诗宛离去拜见皇上,诗宛独自来到皇后寝宫。
金碧辉煌,一身缕金凤凰穿花大洋缎窄肯长衫,下着翡翠撒花金色皱裙,身披白地云水金龙妆花缎女披,头上带着金丝五宝凤凰髻,绾着朝阳五凤挂珠钗,极尽富贵。身旁的太子也是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齐眉勒着二龙抢珠金抹额,穿一件二色金色箭袖,束着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登着青缎小朝靴。即使金银玉饰,不掩潇洒不羁。
诗宛深深一拜:“宛儿见过皇后娘娘,太子殿下。”皇后细细看了诗宛,似乎很满意这个样子的她。
“免礼。”皇后满脸喜悦地看着她,“宛儿也真是,这么多天都不来看本宫。”
“宛儿知错了。”
“本宫也知道你是为尽孝心,你上山为皇兄祈福,衣不解带照顾皇兄这么长时间,本宫感激你都来不及了,又怎么会怪你呢?”语毕,朝廷命妇陆续觐见,诗宛端坐在皇后下方。不意间与慕守贤目光相碰,都只是急急分开。
慕守贤的嘴角不经意轻轻上扬,甚至是连他自己都不曾注意。
恭贺声云集,陆陆续续的奇珍异宝都被摆在了一旁。
“宛儿和御儿准备了什么?本宫可是很期待呢。”皇后威严的声音响彻大厅。所有的喧闹仿佛一下子停止,刚进来的王妃坐在皇后左面,皇后右面是皇上,也是饶有兴趣地望着诗宛。慕守御和诗宛并不是同时进来的,惊讶的,鄙视的,不屑的,羡慕的,嫉妒的,各种目光交杂落在诗宛身上。
诗宛并不看坐在皇上右面的慕守御,落落大方站起身,行了个完美的大礼,款款一笑,一面长十尺宽三尺的长长绣布铺展开来,以艳丽的红为底色,金丝为线,绣成一幅百鸟朝凤:“宛儿恭贺娘娘寿辰,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皇后讶异地看着诗宛,心中却是止不住的喜悦:“宛儿真是深得本宫心意,不知这画?”
“宛儿不才,是宛儿作画,请苏姑绣的。”皆是一叹,无论是作画还是刺绣,此画都可谓世间一绝。苏姑的刺绣,可不止止是价值连城啊!皇后派人收好画作,显是十分满意。
座下的诗琴诗媚有些沉不住气,暗自嘀咕,由于拜见次序,她们还未被引见,依例是次日清晨拜见皇后娘娘,因诗宛为将军夫人,破例参加宴席。
慕守御却站起来:“皇后娘娘,微臣另外为娘娘准备了一道贺礼。”宫外的流言皇后不是不知道,百鸟朝凤图是诗宛一手准备的她也不是不知道,只是顾及诗宛,不愿提及。
按捺住心中的不悦,皇后和颜问道:“哦?御儿还真是有心了。”
“娘娘素来喜爱听琴,微臣特为娘娘准备了一首曲子。”
“难道御儿准备为本宫表演?本宫可不知道御儿还有这等爱好,那本宫可要好好欣赏了。”这次多了几分兴味。
“微臣不才,专请海棠姑娘为娘娘献上寿礼。”
少了昨夜的魅惑,多了几分端庄,悠扬的琴声传遍了整个殿堂。凡是到过百花楼的人必听过海棠,听过海棠的曲子必认定是人间仙音。虽是不满慕守御带海棠参加寿礼,倒也都是觉得曲子动人心弦。
曲罢,皇后只是一笑:“海棠姑娘的琴声果真是名不虚传呢。”垂首的海棠脸上满是得意。皇后看向诗宛:“本宫早就听闻宛儿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宛儿可愿锦上添花,为本宫奏上一曲?”诗宛一拜:“海棠姑娘果真是佳音,宛儿又怎敢班门弄斧。”
海棠听闻,一笑,挑衅地看向诗宛:“小姐何必谦虚,小姐才名远播,还望小姐指点一二。”没有看到身后慕守御的皱眉。
看到了诗宛脸上的为难,慕守贤笑道:“母后,您可不能这么贪心啊。皇嫂刚刚费尽心机送了这么大个贺礼给你,你还要人家登台表演,她可是将军夫人,您的侄媳妇啊。”皇后笑笑:“倒也是。”海棠的脸色青一阵。
皇上也料是诗宛自觉不如海棠琴艺,正笑着要进行下一个,海棠却是愤愤。
诗媚看到,得意笑笑:“姐姐又何必谦虚呢,总不能让皇后娘娘失望吧。”捕捉到她眼里的一丝幸灾乐祸,几人皆是有些不满,诗宛看了几眼她,却是一笑:“是宛儿的不是,宛儿若是音色欠佳,还望娘娘谅解。”皇后担忧地看了一眼诗宛,她刚才不过是看不过御儿的行径,海棠虽是风尘女子,琴艺倒也是上乘。
诗宛歉然一笑:“不愿唐突了海棠姑娘的好琴。”抚月归还了海棠的琴,自去取了把。海棠轻蔑一笑,她这把琴,可是上好的月琴啊。
诗宛调试了几下音质,纤手拂过,琴音袅袅,清越悠扬的琴声吸取了每个人的感官。
正是--
云髻飘萧绿,花颜旖旎红。双眸剪秋水,十指剥春葱。
楚艳为门阀,秦声是女工。甲明银玓瓅,柱触玉玲珑。
猿苦啼嫌月,莺娇语妮风。移愁来手底,送恨入弦中。
赵瑟清相似,胡琴闹不同。慢弹回断雁,急奏转飞蓬。
霜佩锵还委,冰泉咽复通。珠联千拍碎,刀截一声终。
倚丽精神定,矜能意态融。歇时情不断,休去思无穷。
灯下青春夜,尊前白首翁。且听应得在,老耳未多聋。
余音绕梁。
诗宛款步上前,福身:“宛儿献丑了。”慕守贤定定地看着诗宛,仿佛要把一切刻进灵魂的深处。
皇后抚掌大乐:“宛儿,真不愧为第一才女啊!这是本宫迄今为止听过最配的上‘仙音’二字的了。”回过神的大臣和命妇也不住赞叹。
诗宛的脸上仍挂着恬然温和的笑容:“娘娘过奖了。”看着满是震惊和欣赏的慕守御,海棠的眼中闪过几丝暴戾。诗琴和诗媚也是没有料到,诗媚气的直要跺脚。强压下心中的不乐,明日才是觐见皇后的日子。她,不会让诗宛这样得意的。
宴会过后,大臣和命妇依次告退。
“宛儿,天色也晚了,就住本宫这儿吧,也好陪陪本宫。皇嫂不会介意吧。”
“那宛儿今儿就留这儿吧。”王妃善解人意地说。
宛儿笑道:“宛儿谢过皇后娘娘。”
夜色暗下。
汹涌的潮水,恐怕才要开始泛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