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误了时辰,抱琴轻叩了几下床沿,洛赋睁开双眼,为诗宛诊了脉,也不看抱琴,轻声说道:“先放在一旁。”像是怕稍稍一大声便会吵醒了诗宛。
洛赋取过白玉的瓷壶,把雪莲花、木耳、芦荟花、小茴香以及其他八种药材按次序放进瓷壶,一经他手,雪莲化为白色粉末,淌于壶底,而后加入自己特制的昙香丸。洛赋轻叩瓷盖,用内力引热,药味融合,又加入黛兰菊和清幽草少许,红花三分,清水浇至壶口。交代抱琴:“我先去为宛儿熬药,宛儿就烦劳姑娘照顾了。”
抱琴止住了洛赋:“这等事儿还是让抱琴来吧,想来公子看顾着小姐更为放心。”
洛赋略略思索:“也好,用三味火烧一个时辰,再添水至满,加入剩余清幽草,而后烧至一碗即可。期间决不可断火,否则前功尽弃。”
抱琴接过瓷壶,点头退下:“抱琴先行告退了。”
待抱琴走了之后,洛赋轻轻启开诗宛的朱唇,滴入半瓶九花玉露,满意地看到诗宛的脸色红润了几分才罢手。为诗宛换了一下额上的毛巾,在伤口上重新敷了紫玉散,换了绷带,又细细测了脉搏,定下心来揉着诗宛没有受伤的手,舒筋活血。
担心远了来不及送回药,抱琴转身到小厨房,只有两个老实的掌勺的。悄无声息地点了穴道,扶着两个软软倒下的人,拖到不被人看见的角落,半阖了门,就专心致志地熬药。好在大家都在担心着诗宛的伤势,大部分人都在前厅,也不大注意这个偏僻的厨房。
抱琴掀起盖子,满意地抱起。忽地听到门外一阵脚步声:“王麻子,你们在干嘛呢?快点,前面叫你们呢。”
迅速解开穴道,抱琴跃身从窗口出去,不见了人影。抱着怀里的药,抱琴小心翼翼地到了诗宛的房前。远远的还是那个本该俊雅潇洒的男子,憔悴地守在门前。
抱琴一进房门,洛赋便起身接过了药,看了看成色,点了点头,欲喂诗宛服下。抱琴恰好地扶起诗宛,靠在枕垫上:“公子,还是我来吧。”洛赋也不坚持,点了点头,放下药碗。从怀中掏出之前的紫玉瓷瓶和一个青色瓷瓶,置于椅上:“服过药后,麻烦姑娘为宛儿姑娘用青色瓷瓶的露水擦拭一下伤口,再用紫色瓷瓶上药。背部的伤口在下有所不便,就麻烦姑娘了。”
抱琴点头,恭敬地行了礼:“这本是抱琴本分。这几日有劳公子费心了。”
“无妨,”洛赋君子地转过身子不去看。径自抚摸着茶杯。抱琴不介意地笑笑,小心地喂着诗宛,眉头深锁。屋外依旧是把守严密,屋内,一片药香弥漫。
抱琴燃起安神的熏香,默默地守着诗宛。小姐,你可千万要好起来啊。静静地,想起兰花芬芳的筝阁,想起那里的日出日落,想起小姐纯真快乐的笑容。明明是仿若昨日只是,却又像是,隔了千重万重的天山,遥不可及。床上的她仿佛只是浅浅入眠,淡然的微笑浮在唇角,脸色微微苍白,那双拥尽了天下玲珑的眼眸,却久久地不愿开启。突然地感到一阵酸涩,想起房内房外的男子。心中无端地怨恨着大将军,小姐,是她们心目中的神啊,怎容得那些人这般羞辱。无意识地握紧双拳,此次若是小姐有任何闪失,她一定不会放过他们的。双手抚过伤痕,眼中一片狠意。
为诗宛系好衣服,抱琴走近洛赋:“公子,已经给小姐上完药了。”
洛赋走过去,握住诗宛的手,输入自己的内力助药力挥发。好一会儿,平了吐纳。抱琴也知道他的意思,说道:“那抱琴先行离去了,否则怕是不好解释。若是有任何需要抱琴的地方,只管吩咐。”洛赋点了点头。
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只是牢牢地守在床前,盯着这个灵慧的女子。天色暗下又转亮,诗宛却始终沉睡着。洛赋从未如此地希望自己的医术可以再高明一点。明明是笃定的事实,却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点点地怀疑着自己。
诗宛的手指微微蜷缩。洛赋一个激灵,盯着诗宛。睫毛微颤,洛赋忙递过九花玉露,滋润着她的双唇。神色慢慢回转,玛瑙般的眼眸慢慢地出现在洛赋的视线中,这个他想了多日的时刻,终于来临了。兴奋地几乎不知所措。
诗宛浅然一笑:“笛青。”由于几日的昏睡,声音稍显沙哑。
洛赋心中释然,回她一笑“宛儿。”
“我睡了几日了?”
“三日。”洛赋温柔地换下诗宛额上的毛巾,久久地凝视,“宛儿,还记得那日说过的吗?我还等着你泡的茶呢。”
诗宛柔柔笑道:“好。”
“既然宛儿醒了,我也就放心了。等宛儿康复了,我再来讨我的茶吧。”不舍地看着诗宛如玉的面容,却还是闪身离去。
诗宛笑笑,看着门上折射的影子,提高了声音:“是太子殿下吗?”
慕守贤一直在门外,生怕一个不留神就见不到诗宛了,自责着。短短三日,原先的意气风发,倜傥风流已全然不见,苦苦地等待,不敢想象诗宛有个万一,暗自摸着自己的胸口,他什么时候,也变得这样优柔寡断了。熟悉的声音,在他万念俱灰的时候飘进脑海,甚至不敢相信,以为只是幻觉。来不及觉得如何不妥,慕守贤扣了扣房门:“嫂子,不知可否一见。”一听回声,慕守贤迫不及待地推开房门。
霎时,门外形容憔悴的慕守贤和一帮焦急的将军落入了诗宛的眼眸。感激地看着松了口气的众人。秦征手舞足蹈地笑道:“夫人有老天庇佑啊!”“是啊是啊!好在夫人没事了。”右将军也笑着。慕守贤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放了心的众人一个劲地高兴,吩咐厨房做饭的做饭,熬药的熬药,没有人注意到神医的去向,还有,陆由的踪影。
挥退了将士们,慕守贤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床上的让她日思夜想的人儿,淡淡地微笑,如此的熟悉,却让他一阵莫名感动。一步一步,仿佛千斤重,慕守贤呆愣地向诗宛走去,诗宛歉然地看着慕守贤,她不是看不到他的憔悴,他的坚持,他对她的所有的所有。
隐城女子,又岂会在乎世俗之观。
只是,他要的,她给不起。
注:
九花玉露--由神医谷玫瑰,天山雪莲,金银花,木兰花,山茶花,旱菊花,凤仙花,木芙蓉,天竺葵合上断肠崖的蛇血酿成,乃是江湖梦寐以求的圣药。
紫玉散--由五色椒,凤仙花,栀子,月见草,辛夷,木槿,萱草,红花,万年青酿制一年后,加入天山雪莲,天门冬,一叶兰酿制半年而成。是治疗跌打损伤的不二良药。
由于以上药材用量不明,药材千金难得,世人所知,为神医谷洛赋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