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京都里所有的人都奇怪地听说了丞相府里的大变动。那个夫人刚死了没多久,二女儿也死了,自杀的!然后大姨娘被休妻回了上官家,这时人们才记起大姨娘是上官侯爷最小的女儿。
丞相府里的佣人几乎很快就走了一大批,大家好像被赶出来了。有些长情的还会洒下几滴眼泪,有些嘴碎的却会骂上几句不得好死。总之,丞相府偏门前热闹得仿佛就像菜市场一般。
离越萧看着那些哭的骂的人们,皱眉对身边的人道:“小桂子,你说这些人都怎么了?大难临头了?没事干嘛搞那么多事真是的!”
小桂子冷汗直冒地不敢吭声,这位主子现在极度不爽,他的剑已经拔出了鞘。那明晃晃的杀气外露,也不知谁惹了他。
上官烈坐在马车里看着门里门外道别的声音,接了上官凌就要回府去听老爷子唠叨。千寻失踪了,谁也找不到,仿佛她从来都没有在这个世界上过。
“走吧,小子!”上官凌端坐如松,强迫自己不去听那些人的哭喊。
上官烈看看她,轻轻地问:“十年时光,不留恋吗?”
“留恋何用?”上官凌抬眼看着戴了面具的他道,“我留恋的人从来都不在这里,他留给我的只是恩,没有爱!报恩,我以后会做的。”
上官烈红艳的唇弯起好看的弧度,慢慢地道:“报恩,以后?”
上官凌不是不知他的讽刺,可是她的选择从不后悔,就像十年前父亲问她可愿未婚生子,嫁给丞相莫准?她毫不犹豫就选择了,现在只是终止了那个选择而已,不是吗?我没有错!上官凌手指死紧地揪着衣袖,坐得更加笔直,仿佛借此给自己力量!
马车缓缓移动了,离开了那喧闹的街道。
金色面具上那凌厉的眼露出淡淡的迷梦,上官烈喝了口茶,姿态悠闲。
“你不担心千寻吗?”上官凌终于还是忍不住问。
“担心?”上官烈闻了闻茶香道,“不担心。她活得好好的,我只要她活着就好。我报的恩只要她活着而已。”
“难道你不是喜欢她吗?”上官凌也动手泡了茶喝。做些事自己才不那么紧张!
“喜欢?”上官凌看着上官烈仿佛她说了多么好笑的事,他舌尖轻舔一根茶叶去嚼。
上官凌喝了一口,好茶!既然不是喜欢,只是报恩,那么该是怎样的恩情才能让你如此在意!我又该如何去做呢?儿子!
第三日,回门日。
太子妃回府,合府皆欢。
莫准命令管家一切听从虹依的安排。
虹依看着莫准讽刺地笑道:“最后,我来陪你吧!”
莫准看着那有些熟悉的容颜,微微笑道:“有劳夫人了!对了,我想知道千寻的毒到底是怎么回事?当初是谁促成了她那样的举动!”
“毒?自然是我给的引子。老爷不是希望她不要那么强,引人注意吗?”虹依抚摸着艳红得像血的指甲,抬起略显病态的苍白的脸道,“可是,真正下毒的确实是夫人。只不过,我稍稍用了些手段。”
“给她下毒也是那个人的要求吗?”
“也不算是,只是那个人和你一样不想让她健康地强大起来。我就只好选择我喜欢的方式了。”
“哦,对了!上次那个神医医治的可不止是毒,啧啧,那伤口!”虹依走到莫准跟前,挑了他一丝发道,“你女儿真的很烈,很绝望,很坚强。可惜,她太纯情了!上官凌不过只是稍稍给她透露个信息而已,她就那样选择了。可不怨我的!”
莫准点了点头道:“府里这几日会不安稳,你迎接太子之后想去哪就去哪吧!”
“那个神医,你从哪里寻来的?”虹依略微有些紧张地问。
莫准摇了摇头,当时只是死马当活马医,那神医只算是自己寻来的吧。
虹依靠在精美的画壁上,狠狠地咬牙,就算找到了,他也不肯给自己医治吧!他那样的人要是知道千寻嫁人了,不知会是怎样的心情呢?
“夫人,小姐的弄月阁该怎么布置?”管家莫怀战战兢兢地问。现在府里莫名的低气压,实在是让人无法释怀。
虹依淡淡回眸,嫣然一笑道:“当然是喜庆些,对了,还有以后要叫太子妃了,不能再随意唤作小姐。”
“是!”莫怀慢慢地退下了。
虹依望着皇城的方向,那娇柔的眸子里隐藏的一丝热烈,无法忽视。
辰时,太子离天昊与太子妃轻车简从来到了丞相府大门。
离天昊面色平静地拜见莫准,莫准慈祥地笑着迎接他。所有人都粉饰太平,仿佛两天来的喧闹焦急顷刻间化为乌有。
莫飞丽紧跟在离天昊身后,若是细看,会发现一丝柔韧的丝缠绕在两人之间。
千变没有跟来,跟着莫飞丽的是一个艳丽的女人,不像宫女,估计是太子的宠姬。
冷翘淡淡地计算着,这些人会有怎样的动作。她最终没有离开这个生活了十年的地方,千寻还在里面。她要守护到最后。
“福婶?”莫怀轻轻地叫,“小姐问你话呢?”
冷翘垂首道歉:“对不起,小姐问老奴什么话吗?”
“没什么,只是离开了想念妹妹和福婶罢了。”莫飞丽看了看慢慢前行的离天昊,双手不经意地握了握冷翘的手。冷翘收起她传递的纸条,看着她慌张的身影,淡淡皱眉。
“岳父大人在上,请受小婿一拜!”离天昊正经地行礼。
莫准忙连称:“不敢,不敢!”伸手把他扶起来。
莫飞丽端了茶道:“女儿敬茶给父亲!”
“好!”莫准慈祥地笑了笑,端了茶道,“寻儿,不管将来遇到什么,都要记得在宫里要好好辅佐太子知道吗?”
莫飞丽望着父亲慈祥的笑微微愣了愣,从小到大父亲都是温煦的,从来都不会如此近,如此温暖。她低头掩饰自己的心酸,道:“是,女儿记住了。”
“岳父大人,怎么不见飞丽呢?”离天昊状似不经意地问。
莫飞丽的手抖了抖,茶差点洒了。莫准忙端了过来,打了个哈哈道:“飞丽伤心过度病倒了而已!”
“我听说了,不过据外面的传言飞丽已经痛苦地自杀了!”离天昊盯着起身坐到自己身边的莫飞丽道。
莫飞丽猛喝了口茶,掩饰自己的惊慌。
莫准放下茶碗道:“乡野之传言而已,飞丽还好好活着呢!”
“哦——”离天昊身子往后一靠,那柔滑的青丝顺着桌子垂泻而下,他薄薄的唇微微一展道,“那就好,娘子我们到你的闺房去看看如何?”
莫飞丽笑道:“太子想看,臣妾就带您去看看吧!”
“嘘——叫相公!”离天昊冲莫飞丽风情万种地眨了眨眼,道,“我们不是说出来外面做一对普通夫妻吗?”
莫准皱眉看着他们调情,更加担忧地望着逐渐露出迷惑却又欣喜的眼神的飞丽。孩子,我的孩子,你莫要陷进这温柔陷阱啊!
莫飞丽知道自己的眼神该是这样,可是不可控制的是自己的心,在他说出那句我们做一对普通父亲的时候那份雀跃与欣喜。原来,自己是喜欢他的。
“相公,跟我来!”莫飞丽走在前方,往那个熟悉的地方去。
离天昊细飞的眉下,那笑如弯月的眼此刻盛满了暗夜的黑,仿佛关了一头猛兽在里面无法放出来。他满脸含笑地跟着莫飞丽来到那个自己曾经偷偷来过许多次的地方。一直以来,他都知道千寻想要的是什么,只是无法放手,无法放开自己一生中唯一的温暖,即使只要她的人,自己也扑火之蛾一般奋不顾身。
两人的脚步停在那布置得十分喜庆的院子里,那红绸漫卷,雕梁画栋之间都贴满了细细的花红。风吹过,檐角的铃铛叮铃作响,像是谁在诉说着这里的传奇。
“这里还是这般安静,你以后在宫里要学得热闹一点儿,否则母后会觉得寂寞了。”离天昊拉着莫飞丽的手细细叮咛。
莫准在身后看着,眉头紧锁,不知这离天昊到底要做些什么。
“岳父大人,听说这里曾经闹鬼!”
莫准冷汗滴了一滴,在那样威严的注视下,拱手道:“不曾听说过。”
“可,我听某个下人说我们成亲当晚千寻在此地出现,后来却凭空消失了一般。难道,不是鬼吗?”离天昊紧紧地握住莫飞丽的手。
莫飞丽望着怒气隐现的离天昊,手很痛,不过她仿若未觉。
“没有的事,想来是那个人眼花了,小女不是安静地待在宫里吗?”莫准把莫飞丽拉了过来道,“太子莫要信错了人。”
“是啊,我是不该信错了人!”离天昊淡淡地道。他松开莫飞丽的手,在屋子里慢慢游走,却丝毫没有发现。就像当初属下一次次的搜寻一样的结果。尽管他强留了她,可是千寻你真的要食言了吗?你真的要舍弃我们曾经的情意,逼我做我不喜欢做的事吗?既如此,我做了坏人又如何?只是为了活下去罢了!
千寻此刻才幽幽醒转,她迷惑地寻找着身边的人。抱着画卷的是晚玉吗?搂着自己腰的是挽云?千寻揉了揉酸痛的身体,轻轻地抬头问仰头望着上面的挽月道:“我们这是怎么了?”
挽月回头竖指唇边,指了指上边,示意她凝神细听。
千寻走过去,隐约间听到离天昊的声音。
“岳父大人,我和寻儿可否在此单独逗留一下。”
莫准担忧地看了看飞丽,转身出去了。
离天昊解下手中的线道:“你可以选择离开!”
莫飞丽看了看,苦笑道:“我的母亲已亡,舅家不熟,父亲也即将……”说到此处,她略微顿了顿道,“我一届弱女子,留在你身边讨碗饭吃不可以吗?何况,你不是需要我吗?”
离天昊看着她慢慢地道:“即使我害你家破人亡,你也不恨吗?”
“恨吗?我真正该恨的是谁我都不知道,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立场。我选择了这条路,心甘情愿而已。”莫飞丽望着那曾经很喜欢的梅图,没有发现那雪又厚了几分。
“好!”离天昊走过去拉了莫飞丽道,“我们一起去面对这乱糟糟的世界吧!”
莫飞丽略微红了脸,他终于不是把自己叫寻儿了。若有一天,他叫自己的名字,死也甘愿!此刻心动,天地知!
千寻在地下焦急地寻找出路,离天昊,不可以!我没有要欺骗你,只是误打误撞!误打误撞啊!
她的焦急似乎把这地下迷宫都点燃了,大家四处乱窜却不得其门而入。
可怜的吴贵被踩了一回又一回,救命的呼喊被焦急的某人自动过滤。他只好自己奋力翻滚了起来,找到一个角落缩进壳里再也不出来了。
可是,焦急的只有她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