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遥远的冰川之上,十一个人转身回望。这里是他们的家,此刻却只是一片修罗场。那鲜红的血带着的诡异的花香在阳光下一点点地消失。这时候,楚离才命他们收拾了故人残骸。他们细细收敛了每一个屋子,基本都是冰屋,削下来的冰屑碎裂在阳光里。那艳红也飘飞起来,像是亲人的最后舞蹈。
九魅仿佛听到笑笑说:“笑笑啊,九魅!你笑起来的小酒窝好看着呢!”他的眼泪还是不由自主流了下来。
八方砰打了他一下头,道:“哭啥,要笑着才能让他们安心!”
九魅又忙笑了,那脸让人更加难受。
每一个人都沉肃着脸,脸色最苍白的是楚离和刚刚醒来的长歌。楚离醒来是一周后,而长歌虽然有呼吸,却一直不醒。十天里,楚离每晚都与长歌一起手掌抵着手掌修炼,他知道自己修炼的灵力都消失了。可长歌,他现在恐怕已经不算人了,因为作为人他已经死了。终于,他还是醒来了,那双银色的眸子冰冷地看过众人欣喜的眼眸时,谁都没有发现那眼睛的变化,或者是故意忽略了。
六舞看了看楚离紧抿的唇,担忧地道:“主子,我们现在应该到哪里去?”
“回帝都!”
八卫低头应诺。主子所说,定然有他的道理。这里发生的一切,已经不是他们能轻易解决的。现在先回到那个充满了阴谋诡计的帝都才能让魔教的其他人相信主子,而不是跟随那个叛徒。
楚离一行走得很快,他们日夜兼程,抄近路走小道。没一个人休息吵闹,连唯一的女人六舞都不再梳妆打扮。所有人都在紧跟着前方那个焦急前行的人。
楚离终于在望见那座城门的时候,在路边的茶寮里歇下。他喝着平常绝不会喝的苦涩的茶水,听着来往的行人述说着京都里听来的消息。
“你们知道丞相府都发生了什么吗?太离奇了,人们都说那宅子有鬼,还有人说是忠义侯回来报仇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唉,千寻郡主倒是嫁了太子,可大夫人先是死了,二小姐也病倒了,那个轰动帝京的上官凌也被休了。现在据说只有一个江湖女子在主持家业。还有很多仆人都被遣散了,仿佛就是在做临终遗言一般。”
“嘘,这话可不能乱说。丞相大人家多么鼎盛的权势,怎么会呢?”
“去,多鼎盛还能高过天去!”
“啊,你这人,我不能跟你一路,一定会被害死。走了,走了!”
楚离手中的茶杯已经碎裂,那茶水洒落在桌面上,像谁滴落的泪滴一般滴落进飞扬的尘土。
段剑忙塞了碎银给老板,顺便打听道:“丞相府真的那么多事啊!那个郡主嫁了?”
“嫁了,据说十里长街铺红,万米百姓送嫁,很壮观的!”老板摸着银子笑眯眯的。
楚离冷哼了一声,老板手中的银子吓得掉到了地上。楚离不知道自己的心为何会如碎裂一般,他只是不信,傻鸟会走,会抛弃他。他连佛泪都给了她,却要换来一场抛弃吗?
那些平日里的欢笑此刻全都化作了笑话,却原来她也喜欢这人界的繁华,想要那宫廷里的一切吗?
楚离一行人来到丞相府门前时,离天昊正进入府中。
冷翘展开那纸条,上书:今夜危险!她转身进府,来到上官凌的折葵园,这里主人走了就荒凉了。
“既然来了,就现身一见吧!”
楚离斜睨了蠢蠢欲动的手下一眼,走出来道:“想不到千寻的一个佣人都这么厉害,倒是看走眼了!”
冷翘看到是他,放轻松道:“你此时回来有何贵干?”
“没事,只是来问候故人,却发现我未婚妻嫁给别人了!”楚离站在冷翘的攻击范围内,看着那已经落子的葵花道,“葵花虽然已经落子,收获的季节到了,我来收回我家千寻。她在哪里?”
冷翘看着楚离不经意间捻起的一粒葵花籽,笑意盈盈,却丝毫感觉不到温度。他生气了,很生气!虽然知道他之前护着千寻,可他与千寻之间明明没有牵连。
“千寻在府里,跟太子一起。您不是看见了吗?怎么?不信?”冷翘突然想要试试看,这个人到底能否知道千寻的位置。
楚离笑意更盛,手中的双鱼瞬间出鞘,往冷翘的身上死穴招呼过去。
冷翘扔了那刚刚揉成的纸团挡住双鱼,迅速说道:“千寻没有嫁给太子,是李代桃僵,去的是莫飞丽。”
楚离的双鱼你阴寒的薄刃轻放在冷翘的喉咙处,那里一线雪白,仿佛轻轻一扫就是喷薄的热血。
冷翘闭着眼,尽量平衡呼吸,这小子太厉害了!
楚离看着她半晌,收了双鱼,沉声问:“那她去了哪里?”
“还在弄月阁!”
“哪里?”
“弄月阁!”冷翘看着那个略有些妖媚的男子那硬挺的眉微微皱起,带着股深沉的忧伤和沧桑。她清了清嗓子道,“千寻在弄月阁触动了小姐的机关,陷了进去。小姐曾说过,大概得等一年左右她才能脱困。”
“一年啊!”楚离看着已经恢复成刀的双鱼,收起来道,“你的意思让我乖乖等一年。我如何信你?”
“你不必信我,信你自己就行。”冷翘说完,穿过那花田,回头又道,“今夜府中危险,还是莫要逗留了。”
楚离望着她的背影出神,确实那个跟着离天昊进来的千寻虽然脸面都对,但气质不对。而自己也有一股强烈的感觉,千寻就在此处。
段剑看了看旁边脸色苍白的长歌,十分别扭地问:“你说那千寻小姐真的抛弃咱家老大了吗?”
长歌木讷地转头看他,半晌才冷飕飕地道:“不是!”
段剑虽然不喜他这冷淡的态度,但这毕竟是他从醒来说的唯一一句话,段剑还是欣喜地笑了:“那就好,那就好!”
楚离命令段剑他们离开,在客栈住下。自己却攀上了那棵巨大的梧桐,躺了下来。
欧阳远看着他最终选择离开,她已经失去了踪影,自己在此地也没有什么用了。
暗黑的夜似乎很远,却又极近。
千寻在里面寻找了火烛,奇特的是这房间还能照到月光,甚至有空气流通,也不知到底是何原理。
千寻靠坐在石壁上,担忧地望着垂头丧气地回来的四个女孩。她们也没找到任何出口和机关暗道。
“好了,别灰心。至少,这里有足够的食物和水,各种准备都齐全,足够我们待些日子。我们慢慢再找就是了!”千寻淡笑着安慰大家。
挽月招呼大家坐下来打坐休息。一天了,所有人把所有的通道都检查了一遍,没有任何收获。可是,看着那个比自己还小的女孩那样安慰的话,实在没必要给她添堵。
千寻抬眼望着上面,她的耳力不错,离天昊的话听得很清楚,他究竟要做什么?
夜风轻拂,梧桐叶沙沙作响好似情人的低喃。楚离猛地睁开了眼睛,那独特的气息,没错有妖气。他是身体自然就紧绷了!
千变小心地执着灯笼寻找着小姐,他们说小姐没了,她不相信!在她焦急绝望的时候,那个人出现了,她绝美而冰冷的脸上挂着令她毛骨悚然的笑:“你要出宫吗?我帮你!”
“你有什么条件!”千变退后两步问。
那女子趋前一步,身手极快地掏了她脖子上的佛泪道:“我要这个!”
千变低头看看,那佛泪据说极为重要,可是,现在没有谁比小姐还重要。千变看着那女子素白的衣服,不相信地反问:“你真的能带我出去吗?”这几日,她利用自己还算可以的身手闯了几次,都被拦了回来。还受了点轻伤。
“当然,你也没有办法不是吗?”那女子手指一动,一个全身黑衣的人就凭空出现在她身边。
千变看着点点头道:“好,送我到丞相府,佛泪给你!”
那女子拉着千变的手大方地直直出了太子的风华殿,门口的侍卫好像没有看到两人一般。
千变皱眉看着拉着自己的手,虽然很好看,可是太冰太僵硬了。这个,不是人吧!
丞相府,弄月阁。夜色里,浓浓的檀香味,不知是为了谁而点。
千变看着灯笼的微光里,那些红红的绸,是为白日里太子妃回门设置的吧。可是,小姐你那日明明已经逃脱了,怎么又回来了?不见了?所有信息都被阻隔,二小姐也说你不见了!不,千变只是不想伤害小姐,可是不能让小姐就这么不见,一定要找到!
千变在熟悉的院子里努力地翻找着。
无限的安静让她十分警觉,当那白衣的女子突然出现的时候,她惊得手中的灯笼都掉了。火一下子熄灭了,只余一点火星在慢慢燃烧。空气里那浓郁的檀香突然就显得十分压抑。
“好了,佛泪给我吧!”那女子浅笑伸手,身姿绝美至妖。
树上原本放松下来的楚离瞪视着那女子不敢相信。他狠狠地压抑着自己的眼泪,母亲,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