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您真的要帮她吗?”
“她已经通过了考验,我自然会帮她。”
“可是县官不如现管,这件事虽然不是帮不了,但到底有些麻烦。老爷回乡荣养,不就是为了一份清静吗?”
“老吴,你的眼光到底欠了些。且看着吧,这天下清静不了多久了,天下一乱,还有哪儿能清净得了呢?”
言罢,一声幽幽叹息弥散在了空中。
云远歌猛然惊醒,她立刻坐起身来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好像正呆在一间简雅的客房内,身上的衣服换了件新的,身下是一张软和的床榻。
正自惊疑间,一个中年男子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管家模样的人物。男子约摸四十五六的年纪,面白无须,一双凤眼湛然有神,容色很是端肃。他五官乍看起来平凡无奇,但眉眼举止间风采斐然,气度不凡,让人由衷心折。云远歌急忙站起身意欲行礼,怎料眼前一阵晕眩,她几乎站立不住。
一只手伸了过来温和的扶住了她,“不必多礼,你所求之事老夫会帮你解决,现下你还是在这儿好好歇一歇吧。”钟离微的脸上多了一丝和蔼笑意。
云远歌不再勉强自己,她顺势坐下,言语恭敬面色郝然的应道:“让钟离大人见笑了,钟离大人的大恩小女铭记在心,必图后报。”
钟离微浑不在意的摆了摆手,“万事有因才有果,这是你自己挣得的一线生机,与老夫无干。”
他钟离微从来只帮值得帮的人,一味求人求神而不求己的,请恕他不感兴趣。
云远歌看了一眼窗外将明未明的天色,为难的说道:“承蒙先生好意,但小女不敢在外久留。家母长年卧病在床,小女还需服侍母亲,且哥哥的事母亲全然不知,若小女不能按时回返,恐会让母亲生出疑心。至于这身衣服,小女回家清洗干净后再送回您府上,还请先生见谅。”
“孝道为重,合该如此。”钟离微含笑看着云远歌,目光触及她身上的衣服时,他眼底的慈爱之色又多添了几分,“至于这衣服,它是老夫女儿未嫁前的旧物。既然合身,便赠予你吧。还有,今日辰时,别忘了接你哥哥回家。”
得到准信,云远歌脚步轻快的走出了钟离府。府外,韦逸和老石正守在门口徘徊,两人的袍角皆有湿痕,鞋面上也沾上了点点泥水,手里俱都提着把湿淋淋的油纸伞,看来竟是早早的就候在这儿了,云远歌不觉红了眼眶。
韦逸和老石围上来,两人踟蹰的看着云远歌,一副想问又不敢问的模样,眼神中俱都充满了紧张和期待。云远歌的喉咙里犹如塞了一把干草般又痒又涩说不出话来,凝固在她眼中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肆意的宣泄着喜悦,她冲着韦逸两人点了点头。
韦逸和老石视线相交像是在确认着什么一样,他们清楚的看见了彼此脸上的欣喜,悬着的心终于落进了肚里。两人高兴的搓着手,只会一个劲儿的傻傻重复着一句话:“太好了,太好了。”
回到家将张氏服侍妥当,云远歌三人潦草的用过早饭打道转向县衙监牢门口等待着辰时的到来。
县衙后堂,俞博仁接见了前来拜访的钟离微。他是知道钟离微的背景的,按说这几天钟离微都该在家为亡妻祝祷,怎么想起光顾他这儿了?
俞博仁拿起茶盏微抿一口,眼角余光却在悄悄打量着稳坐如山、不动声色的钟离微,终于他轻咳一声道:“钟离大人,不知你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钟离微面色整肃,一脸庄重,“俞大人,请问牢里是否关了个名叫云远帆的学生?”
“嗯,确有此人。他偷了同窗五百两银,昨日已经画押认罪,本官这才判他入狱,革了他的秀才功名。”俞博仁很淡定的答道,心中已对钟离微的来意有了几分模糊揣测。
钟离微眉头紧锁,“真是难以置信,下官平日里对此子亦有耳闻,听说他品学兼优是个可造之材,怎么会做下这等糊涂事来?可惜,可惜啊!”
说着,他若有深意的目光直直投在了俞博仁身上。俞博仁顿时觉得心里无端一寒,嘴上却还在迎合着钟离微的话。
“听说大人在任已满三年,如无意外当可高升。下官恰好得了消息,说上面派到吴县来审核政绩的是宋谦宋大人。”钟离微顿了顿,犀利的目光没有错过俞博仁脸上一瞬的僵硬,他这才满意地重新接上了话头,“下官昔日是进士出身,这么多年来与朝中好友也一直多有联络,宋大人也是其中之一。俞大人,凡事都该有个度,否则若是闹出点什么来可就不好看了。你,明白的吧?”
俞博仁攥紧了椅子扶手,背后的寒毛竖了起来。他花了大价钱才打听出了今年的考评官是谁,钟离微作为一个无甚大权的县学教谕竟然也能轻轻松松的道出这个消息,他,果然不可小觑!
俞博仁忍不住在心里把王俊峰凌迟了千百遍,要不是因为这小子,他怎会招来这么大个祸害!
抬手抹去额上冷汗,俞博仁肌肉僵硬的笑道:“谢过钟离大人提点,这中间应当有些误会,本官这就命人放了那个学生。”
“唔,那么革去功名一事……”钟离微皱着眉话只沉吟地说了半截。
俞博仁立刻识趣的接上了茬,“案底还没有上交,既然他是清白的,刑罚自然不成立。”
钟离微赞道:“俞大人果然英明,日后定能青云直上啊!”
俞博仁松了口气,忙召人传下了命令。钟离微这才起身道别,俞博仁欢喜的送走了这尊大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