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夫被请了过来,他为云远帆开了几帖退烧药和伤药,并教会云远歌如何提云远帆包扎换药,只道云远帆并无大碍,好生将养上一段时日即可。云远歌闻言心中大定。
送走赵大夫,云远帆听云远歌细说了家中情形和张氏丧礼的操办,其中安排详细妥当之处完全不像一个十三岁的女孩能办到的。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她竟然已经成长到这个地步了?
云远帆一阵恍惚,眼前清丽少女的面容和记忆中甜甜地喊着哥哥的稚儿重叠又分离,让他油然生出一种不真实感。
“哥哥?”云远歌奇怪的伸出手在云远帆面前乱晃,说的好好的他怎么就走神了?
云远帆握住云远歌乱晃的小手,目光专注而宠溺:“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你好像又瘦了。”
不仅瘦了,也更憔悴了……
对于云远帆没头没脑的回答,云远歌的胸口又疼又酸。只有家人才会无时无刻的关心你,注意到别人不能注意到的细节。
一时间两人皆静默无语,不想破坏这一室难得的温馨。然而犹豫了很久,云远歌终于还是率先出声打破了平静。
“哥,你想报仇吗?”。
云远帆面色一僵没有应答,只是低垂了头无言的看着自己的断腿,云远歌注意到他的视线,心中更痛,她断然道:“不论如何,至少我不想就这样放过王俊峰、俞博仁这两个畜生,我要报仇--为你还有娘!”
云远帆被云远歌炽热的目光灼痛了心肠,言语间露出丝丝无奈落寞。
“远歌,你只是个女孩子,报仇对你而言太难了。再说,你想好要怎么做了吗?”
云远歌摸着自己的脸,指尖触及到了扬起的唇角,她笑意狡黠的道:“哥哥,你忘了吗?我们可是龙凤胎呀!”
云远帆被惊得双目圆睁,傻傻的看着云远歌。陡然间,他惊觉妹妹的脸似乎真的与自己有七八分相似,如果换了发型和衣着……
这样的想法也太胆大包天了!
云远帆连忙打住思绪,略带责备的道:“远歌,你怎可如此轻忽,这事儿可不是闹着玩的!”
“哥哥,我没开玩笑!”云远歌的反映强烈又决然,“我是认真的!”
当云远帆的腿因她而废,当张氏的命因她而丧时,她就已经下定了决心!此仇不报她难以安宁,她不想一辈子都活在自责内疚中,那种感觉……会让人发疯!
云远帆变了脸色,一字一句清晰又凌厉,“远歌,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你将再不能做个普通的女孩子过平静的生活,甚至走上仕途后,你随时都面临着被拆穿的危险,性命得失只在一线,而你--不能回头!”
“即使如此,你也未必能顺利的报仇雪恨。还有,你到底是个女子,身材、声音都瞒不了几年,你能保证在那之前顺利逃脱吗?更何况现在的事实是纵然你模仿我到十成像,家里也无余钱供你念书了。”
“同报仇比起来,远歌,我更希望你幸福。”云远帆将云远歌拥入怀中,抚着她乌黑的发如是道。
云远歌埋首于云远帆颈肩处,双手紧攥着他背后衣衫,声音闷闷的,“哥哥,事在人为,仇,我报定了!”云远帆知道云远歌心意已决,最后只能无奈的选择了退步,只是胸中的疼惜愁怅更增。
“你是想请钟离大人相助吗?”
“是,此事若得钟离大人出手,当可成八九分。”
“远歌,不管怎样,哥哥总会陪着你……”
第二日,晨光微熹,天际泛着鱼肚白色,云层中隐约露出一弧金阳,寂静无人的大街上云家店铺前白幡高悬,门前落了一地随风打圈儿的纸钱余烬,一派清冷衰残景象。
过了几刻钟后,铺门吱呀一声开了,渐渐有人来访。有同街店铺的东家、伙计,也有云家的故交和生意伙伴,至于云远帆的同窗就只来了韦逸一人。云家这几日的事,大家心知肚明,所以全都体贴的祭拜完了就走,没有一个人留下来用饭的,且送的奠仪也都极实在,只盼着能替云家兄妹多省点钱。若说不速之客,大概就只有王家人了。
王家的管家携重金来访,直言希望云远歌收下这点小小心意后揭过此事。云远歌嘴上说着客气话,不客气的将其扫地出门。接到云家丧帖的钟离府也派了人前来祭奠,管家老吴的一番话让云远歌对于王家来人的疑虑顿解。
原来昨日钟离微一出县衙就踅摸去了王家,与王家家主进行了一番亲亲热热的思想交流。两个人非常愉快的结束了这场谈话,而交流效果显然是不错的。王俊峰被罚在家中软禁一年,所有银钱用度以后都由家主一手掌控,再不得随意取用。
云远歌闻言冷哼一声,她将昨日连夜备下的拜帖和策论交给了老吴,言道申时初时她会前往府上拜望。老吴袖了拜帖、策论一揖而去。
事情成败在此一举!云远歌吐出一口浊气,握紧双拳。申时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她,绝不能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