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年初满十三岁时就公开宣称喜欢赵纪青的赵齐仁的嫡亲妹妹,赵清雅,赵家三小姐。
虽然是三小姐,但因为上面两位姐姐都是庶出,所以最得宠,在赵家的待遇也是比正牌大小姐的待遇都好。
容貌娇俏甜美,性情活泼可爱。
当然,这是赵家给自家三小姐的定位。可是,照艳无双自己的理解则是,敢说敢做的个性和自己有得一拼。要不然,怎么能在生日礼宴上公开宣称宁做商人妻不做贵人妾呢?只是,人家出自名门,就算口没遮拦,那也叫天真率性。
那么,她今天来是天真的为看望自己而来,还是受了什么人的指令而来呢?或者是为了……
艳无双的眼角余光若有似无地扫一眼赵纪青,刚要准备起身相迎,前堂的棉帘已经“呼”一下被掀了开来。
赵清雅进门先跳脚,“哎呀,冷死了。”
六月扫过她一身的穿着,腊月的天气出行还敢穿这么清凉,她不冷才奇怪。
赵清雅的贴身嬷嬷紧跟而入,一袭狐狸毛做领的披风披上主子的肩头,“小姐,都说让你披上披风再下车了,你非要着急,现在冷了吧?”
“小姐,暖手!”第三个进来的是赵清雅的贴身丫环小翠,在王嬷嬷为主子系披风的同时为主子递上暖手。
六月不悦地拧眉,小主子不懂事,怎么这位王嬷嬷也这么不懂事,这是什么地方,是让人随便大声喧哗的地方吗?
王嬷嬷旁若无人地为主子紧紧衣领,这袭狐狸毛的披风还是艳家小姐入冬之前新送的呢,在艳府,她赵家小姐也是主子,不需要领会下人的眼色。
艳无双刚要起身的动作又收了回去,还未来得及开口,赵清雅已经挥开王嬷嬷的手朝这边奔来,“赵哥哥——”
喊得是赵纪青。
圆溜溜的眼睛时尽是痴迷与兴奋,红晕也第一时间挤走了刚才被冻的惨白。
赵纪青微睁着眼,茶碗一扣,蹲在脚边的七七立刻直起脖颈。
“嗷”地一声虎啸出口,虽不及刚才惊人,也让屋内顿时恢复平静。
赵纪青垂手抚在七七的头上,乖。
小五悄无声息地从主子身后蹭到了赵纪青的身后,这招她要学。
阿布横她一眼,要学也得他先学。
对面,赵清雅“扑通”一声跌坐在地。刚才太过兴奋于心上人的出现,根本就没注意到现场什么情况。一声虎啸乍响,她才看到心上人的脚边居然趴着一头吊睛黑额大虎。
七七!
她认得,她曾经在姐妹中炫耀过自己未过门的嫂嫂养着一只母老虎,也曾经为了证明自己胆子大而带领一众姐妹组团参观过。那时,七七被圈在后院的笼子里,乖乖地像一只家养大猫,任凭她们几个怎么逗弄也不曾叫过一声。事后,她还对哥哥嗤鼻,你到底是有多胆子小才会在三年前被虎啸吓晕?
如今她亲闻虎啸,她才理解哥哥当时的恐惧。身体根本不受控制地开始瑟瑟发抖,她极力想开口求人先让七七退下,可是,她嘴唇开合却一点也发不出声音来。
身后,王嬷嬷和小翠也被吓瘫在地。刚才进门时光想着帮小姐取暖了,一时也没注意到屋内还有一个大虫。如今大虫强势地宣告了它的存在,她们才为时已晚地想起,在来之前,大少爷明明提过七七已经释放了的说。
“艳,艳小姐……”王嬷嬷咽了几次口水才第一个找回声音,可说了个开头,就说不下去了。
因为,一股异味开始散开,无法遮掩。
来自自己身下。
王嬷嬷顿时老脸通红。
艳无双眉头一皱,“六月,请王嬷嬷和小翠到偏房休息。”
六月领命出列,“二位,请。”她掀帘等在一侧,也不上前搀扶。
面无表情的镇定更加映衬得赵家主仆的表现是多么上不得台面。
王嬷嬷和小翠哆嗦着互相搀扶而起,看也不敢看向七七的方向,扭身向门口移去。
赵清雅急了,都走了,她怎么办?她很想出声阻止,可是,她的身体颤抖,声音也颤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也只是声弱蚊蝇的“喂……喂……”
艳无双啜饮一口热茶,如果上一世,她入赵家门时不因为顾忌赵齐仁的情绪而带上七七,是不是结局会不一样?
王嬷嬷和小翠走出前堂,六月跟在最后刚要放帘。
小五出声,“六月,别放。”这一屋子的异味怎么也得让它散一散吧?
阴冷的寒风一股脑地从敞开的棉帘下钻入,首当其冲的就是跌坐在大厅中央的赵清雅。
“得得得……”赵清雅的上下牙齿不由自主地开始打颤。
艳无双抬眼看过来,目光微凉,一向天不怕地不怕任性妄为的赵三小姐原来也有这么胆小的时候。
赵清雅双手抱臂,可怜兮兮地回视,“得得得……嫂……得得得……嫂……”
艳无双端着茶碗的手僵住,什么时候她开始称自己为“嫂嫂”的呢?
是从半年前赵齐仁的生日宴上?还是从更早之前的纳采一礼的时候?一声“嫂嫂”,因为是从一个半大孩子出口,赵家集体无视其对礼数的冲击,而自己则误以为了那是赵家对她身份的确认。
一声“嫂嫂”, 从婚前喊到婚后,她成了自己最喜爱的婆家妹妹;一声“嫂嫂”,入她赵家门后,她的衣物和首饰全部由自己承担了过来;一声“嫂嫂”,三年后的成亲礼前夕,她只说祝自己幸福但绝口不提知府千金也会同时间行礼的事情。
一场补办的成亲礼,她赵家总不可能当天才想起同迎知府千金进门的吧?那么为什么没有人提前通知自己一声?即使自己从早到晚忙着艳氏成衣坊的事情,住的是独门独院出门不用请示的后院偏宅,她赵家上下也不能就此忽略掉自己的存在吧?
就算忽略了,她赵清雅也不能忽略。要知赵家上下,得自己照顾最多的绝对是这位外表看起来天真可爱的嫡亲妹妹。她怎么可以一面甜言蜜语地一口一个“嫂嫂”,背后却不曾为她做过一件哪怕通通口风的小事?究竟是她手段太高,还是自己当时真的是太傻太天真?
艳无双心里纠紧,面上的表情更显冷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