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无双心里腹诽不断,口中却支应道,“赵当家所言极是,这当然会是我们三方的合作。”拿下订单,她的布料仍然会选择赵家布行提供,但是如果他想无功享用她努力来的收益,那绝对不行。
艳无双笑着把酒杯碰了上去,“赵当家的请。”如今花老板在,不好说开。那么今天就只叙旧,不谈公事。等改日,她约花老板私聊,一定趁他不在时把订单白纸黑字的谈妥。他也别怪她小人招数,实在是她深知,对付小人就得用小人招数。
“艳当家的请。”赵纪青邪笑嬉嬉地碰杯带响,喝完等花老板斟上后,不停歇地再次碰过去,“艳当家的可别喝忘了我呀。”
“赵当家的又说玩笑话。”艳无双一饮而尽,几杯水酒而已,他不是以为她会喝晕头吧?不过,这酒的味道还真是不错。有些清冽,还有些甜。喝下以后胃顿时热烘烘的,连带着在外面被冻了一上午的脑子也暖和起来。
艳无双再自斟一杯,笑着转向花老板,“说句实话,赵当家爱开玩笑的性情真不如花老板的爽快来得贴心,如果不是他家的布料确实好,无双早就另觅他人了。”
花老板端着酒盅的手僵住,醉话还是实话?
赵纪青高高地扬起一边眉毛,饶有兴致地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艳无双,却意外的没有反唇相击。
六月冷汗几乎滑下,主子早晨就没吃什么东西,这么几杯下去,能不上头吗?而主子上头以后最大的特点就是满嘴跑七七。
“抱,抱歉,”六月福福身子上前,虽然这里没有她说话的地方,但是为了能让主子“悬崖勒马”她还得解释一句,“我家小姐今天很忙,忙到忘了吃东西,结果胃腹有些空,这喝了几杯之后,难免有些话不过脑,还请两位体谅。”
六月说着,伸手就把茶壶拎了过来,赶紧倒上一杯热茶给主子递了过去,“小姐,先喝杯热茶解解酒吧。”
“解什么酒,我又没有喝醉!”艳无双晃晃头,但还是接过了茶水,转身双手向赵纪青递去,“赵当家,这杯还是给你吧,你看你这个样子……”
艳无双说这话时的表情非常不屑,学着赵纪青刚才从上到下打量她的样子也从到下的打量了回去,语气是非常的不以为然,“唉,赵当家,你还是多喝茶少喝酒吧。”
赵纪青扬起的眉毛蓦然僵住,她的言下之意是看不起他的身材?
老吴眼底窜起一簇火焰,他家主子的身材是谁都可以随便评论的吗?
“呵呵,岁数大了就事多。”花老板站起来向外走,“内急内急……”
花老板急急退出门外,六月诧异地看一眼又赶紧把视线挪回了自家主子的身上,“小姐,小姐,要不咱还是……唔——”
六月的提议才说了一半,就被艳无双以一支鸡腿塞住了嘴。
鸡肉外焦里嫩,入口即化似的,六月被堵得说不出话来,无奈也只得加快速度处理掉自己嘴里无意识咬下的半支鸡腿。
艳无双顺手又把另一支鸡腿塞到了自己的嘴里,“唔,好吃,唔唔,百花楼的芳香鸡果然名不虚,唔,传……”
一杯热茶递到手边,艳无双看也没看,频频抬头示意,高点再高点。
热茶以缓慢的速度向上抬高,直到与艳无双的下巴齐平,艳无双歪头凑上嘴就去喝。热茶一抖,她没喝到。艳无双一个冷眼射过去,热茶终于学会配合她啜饮的动作缓缓倾斜。
“呃——”艳无双打个嗝,拿下巴顶走热茶。
“咳咳咳……”六月的喉咙处被一块软骨卡到发出激烈的咳嗽声。
如果艳无双愿意拿看烤鸭的深情目光看她一眼,就会发现她捂着喉咙的手其实是在指向另一个方向。
可是,她也只能这样了。因为下一刻,她就被老吴以极快的速度挟带了出去。只因他家的主子也以动作下令了,眼神的动作。
门悄无声息地关上,屋内少了咳嗽声也变得安静下来。
艳无双咕哝一声,“终于可以安静的吃口饭了。”
话落,一套卷了葱丝面酱鸭肉的鸭饼就摆在了面前的盘子里。
艳无双喜笑颜开,抓起就往嘴里塞,“唔唔,这个也不错……再来一个,唔……”
又是一套送上,抓起再吃。
狼吞虎咽的样子完全像一个从受灾区逃难而来的,哪里还有一个当家主子的风采!
旁边的赵纪青却不觉烦感,反而看乐了眉眼,手上的动作慢条丝理地随着她的眼神而流转。
她的眼神落在西湖醋鱼那里,他立刻去皮去刺为她奉上鱼肉一块;她的嘴巴轻抿,他又马上把热茶送到嘴边。她喝得很是顺口,他喂得别有兴致。
满桌的菜肴,足足有四个人的量,却被她以风卷残云之势速度处理掉将近一半。还不算几盅水酒,三杯热茶。
午后的阳光透过薄薄的窗纸挥洒进来,照亮了半室温暖,照困了那个吃饱喝足的艳大小姐。
手臂一推,桌边为自己腾出一小块地方。脑袋沉沉地放上去,侧耳倾听,却没等来意想中的碟摔杯碎的声音。眼睛随即闭上,不响才好,就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赵纪青单手拎着月华缎的披风突兀地站在桌子的对面。披风内是刚刚险些落地的碟碗茶杯,还有剩菜剩饭。他不得不手臂平举,将临时用做包裹的披风远离,才不至于让那些开始渗露出来的菜汤溅到靴上。
目光正对她歪头侧睡的脸。阳光下肤白到几近透明,颊侧染上醉酒的粉红。他突然就想起了年少时娘在上元节带他出门观灯看到的那盏鲤鱼灯,也是这般的粉嘟嘟暖融融。只是,后来他还未来得及向娘求它,他们母子二人就被家里的人找了回去。
后来,他长大,关注的事情越来越多,他就再也没有去看过花灯了。
事隔多年,没想到她的一个无意举动居然引起了他十多年没有想起的旧事……还是在无双城!
心尖突然发酸发涩,另一只袍袖随意一挥,屏风挡住门口的同时房门大开。一直守在门口的六月一时不查,呼啦一下就跌了进来。
不急喊痛也不整理自己,手脚并用的爬起来就奔向屏风的里侧,“小姐小姐,……”她只希望孤男寡女的那个时刻里面没有发生什么重大的变故,否则她死难辞咎。
太过急切而慌乱的心情让她没有注意到,在她进来的同时,屏风的另一侧一个身影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飘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