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无双的两只手臂垂在身体两侧,只将头歪放在饭桌上,睡得那叫个一塌糊涂。
或者说,是醉得一塌糊涂。
身上的衣服很平整,整个屋内除了桌面略显狼藉,其他地方倒也没有什么过分异常的局面。
就是说,其实无事!
六月“扑通”一声就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一直提着的心这才放下。
还好没事,还好没事……六月从怀里取出手帕想擦汗,可拿出手帕却想起来,手帕现在已经另有用途了。
六月恨恨地盯着手帕里包裹的半只鸡腿,这是百花楼出名的芳香鸡,的确是不寻常的好吃!因为它,她一时没有及时为主子奉上茶水;因为它,她被卡住不能提醒主子男子递的水不能随便喝;因为它,她被无声地带离主子。
都是因为它,六月张嘴狠狠一口咬在鸡腿上。因为它是她幼时从未有过的记忆,所以即使现在她是那么的恨它,她也没有把它扔掉,反而拿出贴身的手帕细心地把它包了起来。
浓香蜜汁入口,香味浸腹,六月却傻傻笑出了泪水。
四天的时间,她都因为老夫人的事食不下咽,更何况主子?三天出殡,一朝出嫁,主子把饮食和睡眠的时间都用来部署,哪里还顾得上坐下来好好吃顿饭?也难怪主子几杯水酒下肚就晕了头,一沾上肉腥就停不下来。
六月几口吞完鸡腿,从旁边的屏风上取来披风为主子盖上,然后抬步向外。她不忍心叫醒主子,但也不能让主子在这里睡。她得抓紧时间找人帮忙把主子运回车上。
否则,这成亲的第一天,主子就醉卧百花楼……这样的消息一旦传出,恐怕主子散多少粮食也挽回不了了。
门打开,赵忠赵诚拱手请命,“但凭六月小姐吩咐。”
两张一模一样的脸,还称她为“小姐”,六月顿时被吓了一跳,倒退半步后才镇定下来。可是,如何吩咐?她家主子睡着呢,难道要让陌生的男子抱上马车?先别说行为端不端的,单这一行人出去,恐怕就会有人盯上,背地里还不知怎么编排呢。
“那个,花大娘呢?”还是找那个花老板吧,也许她能找几个人来帮忙。
赵忠快人快语,“她有事。”
“啊?”六月愣了一下,“那能帮忙找几个女子吗?”
赵忠有些不耐烦,“不能。”他一堂堂高级护卫,居然被派来听一个小丫环的使唤,主子到底是看他有多悠闲啊。
六月被一个壮汉莫名其妙的不友好态度弄得有点傻,她得罪他了?
赵诚拿胳膊肘儿拐拐赵忠,随即解释,“百花楼今日歇业,没有多余的人。”所以,他们两个才被拿来“用”。虽然心情不爽,可是,总管有云,主子的命令无论大小,都是他们不能置疑的死命令。
六月还是不能理解,明明刚才还看到了那个大花魁?她手底下总得有几个打杂的吧?
赵诚瞟一眼屋内,试着提供建议,“六月小姐是想送屋内的主子回车上,对吗?”
六月的眼神立刻转为戒备,“不许你们碰小姐。”
赵诚眼角一抽,“赵诚不敢,我们兄弟二人可以在合理的距离内送你家主子回车上。”
赵忠不屑地横六月一眼,就她家主子那脾性,让他碰他都不碰,女人还是温柔一些比较好。
六月被激怒,他那什么眼神,在看不起谁?
“好,你们进来!”六月侧跨一步,让开门口的位置,再开口多少带了点威胁的意味,“记住你们说的话,若有半点冒犯,小心你们的脑袋!”哼,喊她“小姐”,她就摆摆小姐的架子好了,一对武夫!
“你——”赵忠气极,上一次敢要他脑袋的已经魂归如来了,她一个小小丫环居然也敢当面挑衅……
“赵忠。”赵诚狠拉赵忠一把,“闭嘴,做事。”刚才主子虽说是下令,可柔软的表情却像是交代,欲收不收的目光也是颇颇流连向屋内。就冲这前所未有的状况,就值得他们小心办事。
赵忠闷哼一声,跟在最后进了屋子。
桌前,六月看一眼熟睡正香的主子,然后看向他们两个,并不说话,只以眼神示意,做事吧。
赵诚拍拍赵忠的肩膀,然后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就回来了,手里拿着两床锦被。
一床递给六月,一床递给赵忠。
六月拒接,“干不干净?”
赵诚无视赵忠的黑脸抢先答道,“放心,是从库房取来的全新的。”
赵忠气得呼哧呼哧直喘,差点就给一句“嫌脏就别用”。
六月这才伸手接了过来,但还是翻来翻去地细细检查着,这楼里的东西可不能随便乱用。
赵忠的头顶几乎冒烟,如果不是赵诚频频对他使眼色,他早就撂挑子走人了。
赵忠深吸一口气,与赵诚二人合力把手中的这床被子用力一抖,软床形成。
六月悄悄惊了心神,上前拍一拍,坚固平整。这功力,只怕比石城有过之而无不及,眼神不由得带了些敬重。
赵忠得意地挺挺胸脯,知道厉害了吧?
赵诚瞪他一眼,有本事他撑一个时辰看看?以为自己真有主子那本事呢?
两人配合着下蹲,直到软床低于椅凳之下。
赵诚看向六月,“还请六月小姐将你家主子推倒在软榻上。”
六月此时已经明白要怎么做,连忙扶着主子倒放在软榻上,最后再盖上手里的棉被。
艳无双刚嘟起嘴唇,就被六月以极快的速度拿棉被虚盖了上去。此等女儿姿态怎么可以外人面前恣意展现?
只是,她动作再快也快不过赵忠赵诚的眼神,一瞥之下,早已全数入眼。
在六月没注意的时候,赵忠冲赵诚挤挤眼,其实她睡着了还是能入眼的。
赵诚极快的瞥开视线,主子应该已经见过了,那么他们绝对不能再放肆!
未施力的小指凌空一弹,击中墙上挂画一隅,然后就听到“吱吱呀呀”的声音响起——挂画背后的墙壁缓缓开启,一条密道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