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仔细想一下,有没有人亲眼看过你被打的情形?如果没有人证,你丈夫如果坚决不离婚的话,确实可以用意外事故解释你头上的伤。这个理由,虽然不和情理,但是也足以影响到法官的判决。”
然医疗报告中可以证明黄宝华身上有过伤痕,但旧伤加新伤,很多旧伤都淡化了。
所以重点在黄宝华额头上的伤口,如果她丈夫坚决否认的话,按照黄宝华身上的伤痕,还不足以让法院判决离婚,至少胜算不足九成。
“是有一个。是我们的邻居。两家的门是相对的。当时他打得凶,忘记了关门,我看到他朝我看了一眼。可是我向他求救,他没理会。”
“他叫什么名字?几岁?做什么的?”
“叫陈秀,看上去二十好几的样子,好像是个自由画家。”黄宝华不确定的说。
钟新月微一沉吟。“我会试着联系他。如果有他的帮忙作证,法院判决离婚的可能性更高。而你分到的财产,也能相对的多一点。”
“他会愿意吗?”她当时被打得头破血流,向他求救,他都当没看到。那样冷漠的人,他会帮忙作证吗?
“他愿不愿意,总要试一下才知道。离开庭还有十天。这几天你什么都不要想,好好休息下。有消息我会及时通知你。”
她嘴角的笑,柔柔的,像是能安抚人心一样。黄宝华不确定的心,放了下来,不自觉的点头答应。“那一切就拜托钟律师了。”
黄宝华住的是天骏小区。也在南市。离她现在住的地方有隔了五六个公交站。之后的几天,钟新月连续几个傍晚都在天骏小区出现。
按照黄宝华的说法,陈秀是个冷漠的男人。极少出门。那么一开始就去找他的话,他肯定跟她说什么,也许,连能不能进门,都是个问题。
不过,他极少出门,但也不代表绝对不会出门。她不能预见他什么时候出门,告知他有关黄宝华的一切,也不代表别人不能。
想到此,钟新月的眼里,掠过一丝光华。静静在小区公园等待着,等待公园最热闹时刻的来临。
小区的公园,在傍晚的时候,总会迎来许多累了一天,来这里放松的人群。而且很多都是妇女和小孩。小孩子们聚在一起,或是玩单杠双杠,或是做翘翘板,或是溜冰。而大人们则一边看着,一边闲聊天。
钟新月在石凳上,看着旁边聊得正欢的两个中年妇女,介入两人的聊天,状似不经意的问道。
“诶,你们知道黄宝华的事吗?”
“黄宝华?是谁啊?”一个妇女摇头,她不认识一个叫黄宝华的啊。
“你们不知道她吗?”钟新月的口气很惊讶,仿佛不知道黄宝华是一件很不应该的事情。
很好的勾起了她们的好奇心。其中一人问道:“我们应该知道吗?”
“哦,我以为你们知道的。黄宝华也是住这个小区的。诺,就在B号楼,听说她因为家暴,正打算请求法院起诉离婚呢。”
她刻意在“家暴”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妇女很给面子的接下话茬,“家暴?怎么回事?”
“听说她的丈夫经常殴打她。我有一次看见她在医院挂点滴。真可怜,额头都被打破了一个洞……”
她将医疗报告的一部分说了出来,“而且我还听说,她的身体上,到处都是伤痕呢。”
“那男人也太不是人了,怎么可以打老婆,要我见到,我第一个骂死他。”
“对,跟那种臭男人过,还不如离婚。那个黄宝华做得对。”听言,两个妇女的眼中露出了同情之色,你一言我一语的为黄宝华鸣不平。
“你们在谈什么?”
又一个妇女凑了过来。问道。跟她们之前的反应一样,也不认识什么黄宝华。
两个妇女见有人比她们还无知,立刻发挥闲话家常的口才,争抢着说出自己知道的事实,说的绘声绘色。
如果不是确定她们也是刚知道,钟新月都要以为她们亲眼见过黄宝华的惨状了。
“那女人真的好可怜……”
“她的丈夫真是该死……”人群越聚愈多,八卦,在妇女之间,永远具有很强的粘合性和凝聚力。
“你们好厉害,知道得真多……”不知道谁说了这么一句话,最开始的两个中年妇女得意的翘起嘴角。心里暗暗决定,回去后找B单元楼的朋友问得更清楚一点,然后再来炫耀。
两个妇女对视一眼,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信息……
钟新月见目的达到,微笑着退出了人群。之后的几天,她也一直在偶然的出现在小区公园内,不经意的透露出一些信息。
于是,几次出门采购粮食的陈秀,经过小区公园时,走过楼道时,等待电梯时,总会听到一些关于一个叫黄宝华的女人,被丈夫打得多惨多惨的事。不过,他总觉得黄宝华这个名字,有点熟悉……
“听说她被打破头了呢……”
“不止啊,听说她老公有时还拿刀砍她呢……”
“还有还有,听说她一个月进医院的次数,不下二十次,每次都被打得半死,差点就去了呢……”
谣言在八卦的妇女中疯传,越传越凶,越传越离谱。相同的是,都是关于黄宝华被打的惨状。
听了几次后,陈秀有些不耐烦了,既然这么惨,那为什么不离婚?
然后他偶尔会冒出这么一个念头,该不会是为了男人的钱,舍不得离婚吧。这么一想,他心里对那个可怜女人的同情心,慢慢的消散了。
好似知道陈秀会这么想,过了几天后,流言还在继续,但是内容却又不一样了。
“诶,听说她已经起诉离婚了呢……”
“那种臭男人,不要也罢,离婚就离婚,我支持她……”
“确实是臭男人,你知道吗,听说他根本不承认他打了黄宝华,私下里警告她,一定不会离婚……”
“你们还不知道吧,那臭男人还不承认医院的医疗报告,硬说黄宝华的伤是意外造成的……”
“天……居然还有这么无耻的人。那黄宝华到底能不能离婚?”
“谁知道呢?又没有人证,那臭男人怎么说都可以啦……”
听到这里,陈秀心一动,确实是个可怜的女人。
情况跟他住在他对面的那女人还有点像。黄宝华……黄宝华……心里默念了几遍,越是觉得熟悉。
走到房间,拿钥匙开门时,陈秀的动作一顿,啊,他想起来了。看了看对面紧关着的门,他记得,里面的住着的女人,就是叫黄宝华的……
不是他刻意去打听,而是男人深夜里打人的时候,嘴里总骂着,“黄宝华……你这个贱女人……”
多听了几次,他想记不住也难。
难怪半个月来,都没再听到那样的声音,原来是离婚去了。话说回来,若说看见的话,他好像亲眼见过一次,确实打得挺凶的。
不过,作证?
摇摇头,又不关他的事,他才不会主动去找麻烦。
谣言越来越凶猛,很多人开始关心,到底黄宝华能不能离婚,纷纷咒骂那个没品男,心里渴望着要是有人证就好了。
时机渐渐成熟,钟新月微微一笑,是时候收网了。
终于,在开庭前三天的早晨,钟新月敲开了陈秀的家门。
“您好,我是黄宝华的代理律师。希望您能抽点时间,我们聊一下可以吗?”